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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清照评传_陈祖美【完结】(37)

  则主要表现在上片。起句的“红藕”是词人从小看惯了的景致,也是她目前 随处可见之物;鸿雁传书既是与残藕相对应的秋景,也是词人无时不在惦念的心事。所以此词是以伉俪腰违的“凄绝”之情为筋骨,以香消花落的藕莲 为寄托,是一首罕见的情景交融的佳作。

  清照另一首借“莲蓬”、“藕叶”寄托“情怀”的词是《南歌子》:“天 上星河转,人间帘幕垂。凉生枕簟泪痕滋。起解罗衣,聊问夜何其?翠贴莲蓬小,金销藕叶稀。旧时天气旧时衣,只有情怀、不似旧家时。”此词虽然① 《宋宰辅编年录》卷十一。

  ② 赵世杰《古今女史》卷十二。

  ③ 陈廷焯《云韶集》卷十,甫通王氏晴蔼庐钞本。

  ④ 杨慎批点本《草堂诗余》卷三,词坛合璧本。

  ① 范仲淹《御街行》词。

  ② 玉士祯《花草蒙拾》,《词话丛编》第 680 页。

  ③ 况周颐《蕙风词话》,《词话丛编》第 4408 页。

  当系晚年所作,但不会大迟,而以赵明诚去世后的一、二个月,也就是建炎 三年(1129 年)九月的可能性较大。此词结拍虽有“旧家”字样,但这里“犹云从前”④。所以这首词不是借家国之念表现爱国主义情绪,而是一首悼亡词。 词中的每一句都与作者丈夫生前的情事有关。在李清照二十一岁左右写《行香子》时,已出现了“人间天上”的字眼儿。那时她把自己被迫与丈夫分离 比作被天河隔开了的“牵牛织女”。斗转星移,如今丈夫“升了天”,自己成了“人间”的婆妇。卧房帘幕低垂,独住寡居。词人和衣躺在床上,回想 丈夫在世时一幕幕情景,不禁泪流如注,湿透了深秋里凉飕飕的竹枕。猛然间想起了自己以前写的与竹席(簟)有关、更与丈夫有关的词句:“红藕香 残玉簟秋”,但眼下她是在新改为建康府不久的原江宁的临时住所。这里不象她的原籍明水那样,住宅不远处就是烟彼浩渺的莲子湖,藕莲即目可见。 现在她是从身上穿的“罗衣”的花纹上,回想起这一切的。看来这件真丝的衣服,还是她做姑娘时,亲手绣制的。那时她就生活在大片藕花、莲蓬之中, 长久观察,绣出的花样比实物还好看。这当是她衣物中最珍贵的一件,也可能赵明诚最欣赏她穿上这件衣服时的风采。但在她结婚时,赵明诚还是个“穷”学生,为了购置书籍文物,她毫不吝啬地曾将这件衣服当掉,从而换 来了一段高雅难忘的新婚生活:“每朔望谒告出,质衣,取半千钱,步人相国寺,市碑文果实。归,相对展玩咀嚼,自谓葛天氏之民也”①以上当是“起 解罗衣”时所联想到的旧事。眼前她和衣睡到半夜三更,被凉气冻醒,一面解衣就寝,一面又想起了一件与丈夫直接有关的往事——“聊问夜何其”。 此句绝不能设想为她在问身边的侍者,因为她身边没有人才情感孤独、才和衣睡下无人管。那么,“聊问夜何其”的寓意何在呢?这基本是《诗经·小 雅·庭燎》的成句:“夜如何其”。“其”是语助词,读作[ji 基],大意是现在什么时辰了?不管是在青州的归来堂,还是在莱州的静治堂,这对夫 妇夜生活的主要内容都是编纂、读书、斗茶……特别是在莱州时,赵明诚“每日晚吏散,辄校勘二卷,跋题一卷”②。看来工作量相当不轻,而明晨还要早 起到任所应卯。思路机敏,而又善戏谑的李清照,很可能借《庭燎》中的赞美“君子”之义,夸奖一番自己的丈夫如何勤政笃学,丈夫又如何把自己看 作学术上的最得力的助手。这一切都意味着他们当时的夫妻生活在一度疏远后,又恢复了应有的和谐,氛围变得更加温馨难忘,但是眼下,罗衣上原来 绣的翠绿色的莲蓬,已经磨损得剩下很小的花纹了,用金线绣的藕莲,也是花颓叶稀。虽然每当秋凉的季节还总是穿上这件衣服,但心境却不象从前了。 也就是说挛清照通过这首词,将思念亡夫的种种“情怀”寄托在一件绣着莲蓬、藕叶的罗衣上,而且写得十分妙合自然又深情动人。

  (四)

  青、莱词中寄幽怨 屏居青州期间,李清照主要是协助丈夫编撰《金石录》,只有赵明诚执意离开青州,井动了“天台”之意后,她才将其“从今又添”的“一段新愁”,打并在“离怀别苦”之中,写出了《凤凰台上忆吹萧》、《点绛唇》(寂寞④ 张相《诗词曲语辞汇释》卷六。

  ① 《金石录后序》。

  ② 《金石录后序》。

  深闺)、《念奴娇》(萧条庭院)和《声声慢》等别具幽怨的四、五首词。 之所以断定它们为青、莱时期所作,理由主要有四点:第一,词中有明显的送人①和等人②之语。也就是说前一首是送别词,后 三首是恩妇念人词,写的都是发生在夫妻两人之间的事情。李清照和赵明诚共同较长期居住的只有汴京和青州两地。在汴京李清照总是被送者,而赵明 诚那时又未曾较长期远离过汴京。所以,凡是有送人和等人痕迹的词作,都应当写于他们共同屏居十年之久的青州。

  第二,这四首词中,已没有任何政治寄托,而基调却格外愁苦,所以不 可能写于前期;又因其中没有任何乡国之念。所以也不可能写于后期。凡中期词作,包括《词论》等,基本上都是写于青州。

  第三,从上述词中所流露的主人公的愁苦程度,有甚于前后两期,特别 是《声声慢》简直到了无以复加的程度。这并不是说李清照不恤国事,而是因为在中期正是她提出并恪守词“别是一家”主张的时候,其词自然只能包 容儿女情事。此时她的“万千心事”,均与丈夫的“天台之遇”有关。按照马克思主义的观点,痛苦中最高尚的、最强烈的和最个人的,乃是爱情的痛 苦,何况这一时期又增加了由爱情痛苦所派生出来的“无嗣”之昔。而且这一切又都是难言之隐,只要露出一点痕迹,也会被认为不“雅”。成书于李 清照六十三岁时的曾慥编《乐府雅词》,之所以没有收录《声声慢》,绝不是因为此词写于曾编之后,当主要是因其涉及隐衷,而被认为不“雅”所致。

  第四,这四首词基调之悲苦远过于他作,而其中却绝无嫠纬之忧和悼亡 之意。前三首分别为丈夫送别和等待丈夫归来之意甚明,不必辩解,即以以往几乎被公认为写于晚年表现国破家亡之憎的《声声馒》,同样与嫠纬和悼 亡无涉。其中曾被误认为悼亡意象的“梧桐”,在此词中,只是处于“梧桐更兼细雨”的困境之中,而未沦落到“飘落”之时,何况这种困境不是指生 命的殒灭,只是象征处境的难堪,而这又与当时主人公的心境十分吻合。对于梧桐的飘落和半死在诗词中含有悼亡之意,看来李清照是十分清楚的,所 以在她有涉于梧桐意象的四首词中,掌握得极有分寸。比如在《念奴娇》和《声声慢》中,写的分别是“清露”中的“新桐”和“细雨”中的秋桐,后 者虽然程度更进了一层,但仍与悼亡无关。到了《鹧鸪天》(寒日萧萧上锁窗)一词中,程度又进了一层,而云“梧桐应恨夜来霜”,即使如此,也仍 然不含悼亡之意。看来这首词大约作于婉讽赵明诚有“章台之行”的《临江仙》(庭院深深)一词略后一点。此时主人公不仅受到丈夫在感情方面对她 的折磨,同时因家乡沦陷,又增加了一层如同王粲的去国怀乡之思,故云“仲宣(王粲字)怀远更凄凉”。此后不久所写的《忆秦娥》基调就大不一样了:“临高阁,乱山平野烟光薄。烟光薄,栖鸦归后,暮天闻角。断香残酒情怀 恶,西风催衬梧桐落。梧桐落,又还秋色,又还寂寞。”由其中的“梧桐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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