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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日杀_西岭雪【完结】(15)

  “不,不会。”乔米说。

  这女人越来越近了,她将拿着衣服的手伸到乔米的面前,正是那件灰色的开衫。开衫抵在乔米的鼻端,她能闻到那些味道。

  “闻到了吧?她不会将施舍给我的东西洗洗干净的。不过,洗也没用。阳子的味道已经扎根了。不管是衣服,还是爱人。她大方地给我任何东西,就是因为,她知道,那些都是她的,连我也是她的。你闻,她的香水味,她的汗味,你闻到没有?”

  女人将衣服抽回,放到自己的鼻下去闻,她又说:“还有她的口水味!我知道这种味道,她不要的男人身上,就有这种口水味。你闻,这是刚刚沾上的,新鲜的口水味……”

  衣服又一次被扼在乔米的鼻子上,乔米的呼吸越来越紧张,她几乎要闻到了死亡的味道,却忽然听到一声巨响。那女人疑惑地回头看,乔米忽然手脚有了知觉,她奋力地将女人推翻,自己也因为大力而滚落在地上。

  乔米痛得都要流泪了。

  她飞快地开了灯,将黑暗逼到角落里,看着熟悉的家,才真的相信刚刚只是一场梦。

  那巨响还在持续,仔细去听,原来是洗衣机洗完衣服的报警。

  她去拿衣服时,第一眼便看到了灰色的开衫,她将它拿到鼻端去闻——洗衣液的柠檬香。再仔细去闻,她的汗毛又一次竖起。她飞快地拿着衣服,出了门,将它扔进垃圾房的垃圾桶里。回到家,站在洗衣机前,去闻自己的衣服,也许是错觉,也许是真的,她在这些衣服里闻到了梦里的味道。

  她厌恶地将它们扔回洗衣机,重新洗。

  门铃响时,她正在发呆。从猫眼里确定是好友LIN,她才放心地开了门。

  她想讲给LIN听刚刚的怪遭遇,但又猜,LIN会因为她居然买五十元的旧衣,而轻蔑地说:“天啊,那样便宜,一定没有好事。这种当你也会上?”

  她踌躇着不知道说还是不说时,LIN却拿出了随身拎来的大包包,兴高采烈地说:“我妈让我将衣柜整理一下,将不穿的衣服捐到灾区,我一看,这些衣服都八成新,捐灾太可惜了,不如拿给你。你一定会喜欢的,这些衣服我穿时,你都赞好看……”

  乔米看着被打开的包,象是被施了定身术,也象被摄了魂——那件灰色开衫,也在包里。

  ☆、水之妖妖

  ——如果你曾遇见,遇见你那一生最好、最必需、最不可或缺的人或事,那你必会明白,她之遇见他。

  水之妖妖

  叶倾城

  水莲四五岁时,家里还有佣人,下午去塘边洗衣裳也带着她。婆子们手不停嘴也不停,她就蹲在池边撩水玩,低头,看见水里也有一个红袄绿裤的小妮子,小小尖俏的下巴。她招手,小妮子也招手,她笑,小妮子也咯咯笑出声。

  她不知道那是自己的倒影,只伸手去握,“咕咚”一声滚进水里。水何其温柔地包裹她,一种空空洞洞的快乐。快握到了,快触到水孩子的指尖……颈后一紧,她已经被一把揪住,拖出水面。

  从此母亲禁她再到河边。

  没几年,父亲猝逝,贪心的亲戚欺负孤儿寡母,母亲求告无门,家就这样败了。

  暮色里,家里水缸空了,母亲门前屋后唤老王,才喊了一声,就想起来最后一个佣人也走了。这时,只见脚步歪斜,水莲提着一桶水进来。母亲低低唤一声,“水莲……”说不出话来。

  那年她十三岁。

  村中有塘,村口有井,村中女孩们总是一齐去挑水,一路喧哗。水莲却觉得牛来饮马来尿的不干净,宁愿绝早起身,青衣布裙,爬过三千石阶,上到山巅负水。山巅有涧,涧水甘甜,一路脚印微湿,不惊鸟雀。母亲觉得辛苦,嘱她不要去。水莲却爱日出之前的宁静,露珠清凉如睡。

  春来涧水涨绿,活活流动如少年血脉。

  水莲汲了水,忽地顽皮起来,甩脱绣鞋,一脚踩在水底春泥,泥沙驯顺陷开,另一只脚一踢一踢打水玩,闪出无数虹霓,有桃花和流水绕踝不去。

  山雾大团袭来,裹住她如三春花事,日色也湿湿起来。雾,一阵浓一阵淡。

  雾落时,涧旁多了一个男人。

  男人白衣如银,嘴唇似笑非笑,全是流动情意。

  涧边有树,清香披他一身。

  水莲一惊,提在手里的红鞋一松。

  男子蹲身下去,指尖一绊,中途拦载那只想要私奔的鞋。“你是山下村里的姑娘吧?”

  水莲眼睛全在那只鞋上,分外清晰地,觉得了自己的赤足,湿漉漉地被凉水一激,起一身鸡皮疙瘩。

  男人递过鞋,水莲慌慌就往脚上套,男人轻轻一挡,手背在水莲脚底一触,轻柔如水,“还是湿的呢。”

  水莲惊惶地一缩,身体里却有什么暗暗流动,是睡在她年华里的地下河。

  男人说,“我叫水。”笑容甘甜如泉,诱人一饮而尽。

  那一夜水莲怔怔醒来,只觉热得不能自制,喉里十分渴,是丝棉被的暖?抑或体温?心微微动荡着。从没这么渴过,象久困沙漠的人,她跌跌撞撞扑到水缸前,咕咚咚喝了一大瓢水,眼前,蓦地浮起男子的面容。

  第二天水莲照旧去负水,石阶那么长,一辈子都走不完。

  有松鼠掠过,水莲都吓一跳,林中静得只有草木香气,水莲却心跳得,随时想把桶一丢,跑回家去。

  涧边一如往日,没有人迹,也没有兽踪。水莲大舒一口气,背上粘粘的都是汗。

  水桶,沉甸甸打在水面上,转瞬就满了,她却手软脚软,几次拎不上来。忽然手底轻得一点重量也没有,定下神,他便在那里了。

  水莲一阵眩晕。

  男子的面容,这么熟悉,仿佛认识了好多年,是从小的玩伴?

  水溅在水莲的脸上手上,清凉温柔,她安妥下心,问,“你是谁?”

  男子笑了,笑容有水波的荡漾,“我叫水。”不说姓氏,没有来历。而那些,原也不重要。“你呢?”

  男人问了好几遍,水莲才看向远处,轻轻说,“我叫水莲。”

  她仍然每天去挑水,回来的时辰却越来越晚。

  母亲问她,她背过身恶声恶气,“路不好走嘛。”不自觉一低头。

  村中常有老妪拦住她,诧异道,“这闺女怎地生得恁水色,可有婆家没?”原不过寻常女儿,此刻却冰肌玉肤,眸子如水,此刻水莲红了脸落荒而逃,更是三月的桃花汛。

  没人知道每一个清晨,她在涧边的片刻欢欣。什么都不做,单单只相对傻笑,已经觉得手心微麻,周身涌过滚烫的激流,这感觉奇幻而神秘。她常常羞怯起来,躲到一棵树后,将树身合手抱着,任水千唤万呼,也不肯将脸转过来。

  偶尔水莲转头向涧,身体倾下去,如同一只小小的蝉,脸庞映着水影及水里的云影,顷刻间,有欢喜到欲自投于水的冲动。

  那一天,水说,“我带你见我家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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