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沦陷_周梅森【完结】(43)

  良心再次受到了煎熬觉着出卖方阿根是说不过去的,方阿根敢这么千,说明了方阿根有骨气,会有骨气,庶务自然也耍有骨气就是打死也不能说的。

  竞认定是方阿根干的了,打量方阿根的目光带上了些许敬佩的意思,死咬住方阿根不放的主张也自我取消了。

  下午开始过堂,第一个被提走的是方阿根,走出拘押室大门时,方阿根气昂昂的,回来时方阿根已遍体鳞伤,几下成一堆烂肉。

  把烂肉往铁门里一扔,两个宪兵把他提走了。穿过空荡荡的院子,来到一座洋灰房底层,两边扭他手臂的宪兵手一松,他软软地跌坐在地上。

  审讯他的宪兵头目会讲中国话。先问了他的年龄、职业,和方阿根的关系,而后便直截了当地道:

  "说说欧罗巴饭店的事情吧!布是很重的,一人挂上去很困难,还要有个守门望风,肯定不是你一个人干的,那些人是谁?都说出来"

  天爷,这宪兵头目竟认定是他,真是岂有此理"太......太君,不......不是我!"

  "不是你是谁,说!"

  "我......我不晓得!直......真不晓得"

  宪兵头目不再多问,手一挥,命令两个打手把他的双脚绑起来,倒吊在半空中,说是给他五分钟时间,让他清醒、清醒。真是清醒了--没到五分钟便清醒了。头脑一清醒,骨气自然像烟雾一般消散开去,极痛苦地供出了会长方阿根,并把方阿根可能与国民党地下党部有联系的估计一并献给太君作参考

  太君却不饶他,揪着他的头发拼命往下拉,阴沉沉地问:"方阿根和谁一起干的?"

  "这......这要闯方阿根!""你干没千?"

  "没......没......真投干!""谁能证明?"

  ...东亚反共同盟会'和《新秩序》的同事都......都能证明!""案发时,方阿根在不在会所?"

  "在......在的!"

  "那么十他怎么可能干?"

  "必......必定是串通其他什么人干的!""究竟是什么人?"

  "太......太君,您老人家饶了我吧,我真不知道哇"

  皮鞭落下来,像一条条蛇,缠绕着他的躯体狂飞乱舞,痛得他失声尖叫起来......

  "说,方阿根常和什么人来往?"他有气无力地呻吟着:

  "我...我说过了方会长是......是盂老夫子的门徒。孟、盂......孟老夫子和雷老太爷......"

  "他们会不会和方阿根一起干?"

  "我......我真是不晓得了,可......可能的,这......这要太君派人去......去查的!"

  脑袋是倒悬着的,且悬得很低,只能看到太君灰黄的裤档,看不到太君的脸,搞不清太君是不是相信了,又极困难地讨好说:

  "太君若是放丁我,我......我也会帮太君去查!我......我拥护新政府,决不敢反对皇军啊I"

  太君太概是相信了,把他放下来,重新押回拘押所。他一回来,方阿根便爬到面前问:

  "怎......怎么样?"他脱口道:

  "我......我没说你!"方阿根点点头:

  "这......这就好!打得再狠都......都不能乱说!他们是搞锗了,社会局金......金局疑、警察局袁局长会......会和他们交涉的!"

  他悄悄问方阿根:

  "方会长您......您老真不知是方阿根立时瞪起眼睛怒视着他:"混账东西!你......你也怀疑我是谁干的么?"

  我......我方阿根在本市率先发......发起和平反共,拥护傅......傅市长,怎么会干......干这种坏事"

  完了,从方阿根嘴里掏不出一点东西,看来下一次过堂又要遭罪了。

  呜呜咽咽哭了起来。方阿根烦了。

  "哭什么哭?这种被......被人冤枉的事是常......常有的!皇......皇军这......这么待咱不......不对,可......町要捉拿滋事奸匪并......并不错要不,咱们还摘......搞什么和平运动畦!"方阿根真是狡猾罕极,被打成这个样子,还掩饰着自己的真面目。

  说来也真怪不知是方阿根掩饰有方,还是真弄错了,方阿根的话第二天中午使应验了,维新政府社会局和警察局竟搬动丁西村机关长亲自出面,把他和力阿根救了出来。社会局局长金昆仑带车到拘押所来接电日,日奉宪兵大队长山口还正正经经地就这次不幸的"误会"向他们道了歉。

  这么说来方阿根真是冤枉的了?坐社会局的车出了拘押所大门就想,坏了!只怕以后无法再做《新秩序》的庶务了,他被吊在半空中吐露的供词只要被方阿根知道,必将大祸临头!更没料到,当晚见到在苏府做佣人的母亲,母亲竟交给他一封弟弟扬祖根留下的信:

  "哥哥,我走了,我受不了这铁蹄刺刀下的奴隶生活。不要问我何时回来,S市光复之日,才足我回归之时。也不要问我在哪里,我可能会在国军行进的行列中,也可能在共产党打鬼子的游击队里。欧罗巴悬幅一举,已使我不能身容于这座铁蹄下的陷城,此举若足累及你并母亲,是家庭的大不幸,然国亡何谈家存?

  "如你见信后还未身蹈囹固,也望速到武汉或乡下去,为国家民族效力,苏萍,、姐会鼎力相助的,弟祖根夜。"他一下子呆了,这才想起和弟弟汤袒根的一次闲谈。那是欧罗巴悬幅事件前一天夜晚,他和汤祖根都到苏府看望母亲,无意中说起自己和方阿根的关系,吹嘘方阿根如何信得过自己,连轧姘头都叫他帮忙。不曾想,说者无意,听者有心,弟弟汤祖根竟抓住时机闹出了这么一番吓人的动静!他竞没想到!竟然在被吊在半窜中时都没想到!如果那时想到。他会像供方阿根一样,把自己亲兄弟供出来的而供出自己的亲兄弟,他自己也逃小脱十系,自己就判自己的死刑

  他放声狂笑起来,笑得浑身直抖,眼泪、鼻涕、口水一齐出来了:

  "天命,这......这都是他妈的天命啊"

  第二十四章

  黄增翔不愧是军统局的少将区长,确有过人的狡诈之处,司备特斯路一百一十三号区本部被出卖之后,连续半个月,S市租界内外各个角落不见黄增翔踪影,以至于连曹复黎都怀疑这位少将区长去香港或武汉,对黄增翔主动上钩不抱多大希望了。不曾想,黄增翔偏在这当儿冒了出来。在靠近大戏院警察所的一条小弄堂里成功地劫持王学诚,而且几乎是当着曹复黎的面劫持的。

  那夜曹复黎带着行动组两个靠得住的随从,在大戏院警察所里和王学诚一起喝酒,边喝边谈论整训后的工作计划,都喝得不少,也都说得不少。王学诚在这期间出去上厕所。跌跌撞撞地在小弄堂走,不知怎么就撞到一个黑影身上,黑影边上还有黑影,两个黑影极敏捷地把王学诚扑倒在地上,用麻袋套走了。

  对王学诚来说,这一切很突然,他没料到会碰上这种事,更没想到主持这事的是区长黄增翔。出于本能他当时是反抗了的,似乎还叫了声什么,可惜没人听见。

  被一个家伙扛着,走了约摸几十米便是弄堂口了王学诚知道。一辆车在弄堂口停着,车没熄火,王学诚被塞进车里后,车马上开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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