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军歌_周梅森【完结】(2)

  《军歌》作者:周梅森

  简介

  早就知道有个徐州喽。我们营有个大个子连长是徐州人,老和我谈徐州,还背诗哩:“九里山前古战场,牧童拾得旧刀枪。”

  说那里自古便是兵家必争之地。没想到,还真的争上了呢!和日本人争。口口二十七年三月,最高统帅部一声令下,咱五六十万人马“呼啦”上去了,先在徐州郊外的台儿庄打了一仗,揍掉日本人两三万兵马。哦,这就是轰动一时的“台儿庄大捷”。接下来,糟啦,被九个师团的日本人围住了。徐州防线崩溃,成千上万的弟兄成了日本人的俘虏。这大多数俘虏的情况我不清楚。只知道其中有千把号人被日本人押到一个煤矿挖煤,那个煤矿在苏鲁交界的地方,离徐州城也许百十里吧?

  那年,我二十九岁,被俘时的军职是第二集团军二十七师机枪连连长,战俘编号是“西字第一0一二号”

  这篇小说的着重点就在于写人性意识。作者把人物置于绝境之中——在战俘营,在煤矿里无疑都是死路一条——写人灵魂深处的生死决斗,从而迫使人物在极端恶劣的环境下,显露出人性的丑恶一面。从作品中比较注重写的几个人物:孟新泽、田德胜、老祁、王绍恒、项福广、刘子平来看,刘子平、王绍恒、项福广、田德胜都暴露出他们人性中丑恶的一面,甚至包括只略提一笔的张麻子。

  也许他们每个人在正常的环境下都是勇敢的战士,是连长、排长,是血战台儿庄的英雄,但是,一旦他们直接面对绝境,面对死亡,丑恶便显露出来了。项福广可以告密,害得逃跑的战友惨遭杀害;刘子平可以精心策划,设置自己与日本人会面进而告密的机会,为的只是换回自己个人的自由;田德胜可以置身后千余名战友的生存希望于不顾,自管仓惶逃命;当暴动计划流产之后,甚至有人要抓起首领孟新泽交给日本人赔罪……自私、贪婪、狡诈、落井下石、猥琐,像瘟疫一样在不知不觉中四散蔓延,震撼着每一个读者的心灵深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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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前言

  早就知道有个徐州喽。我们营有个大个子连长是徐州人,老和我谈徐州,还背诗哩:“九里山前古战场,牧童拾得旧刀枪。”

  说那里自古便是兵家必争之地。没想到,还真的争上了呢!和日本人争。口口二十七年三月,最高统帅部一声令下,咱五六十万人马“呼啦”上去了,先在徐州郊外的台儿庄打了一仗,揍掉日本人两三万兵马。哦,这就是轰动一时的“台儿庄大捷”。接下来,糟啦,被九个师团的日本人围住了。徐州防线崩溃,成千上万的弟兄成了日本人的俘虏。这大多数俘虏的情况我不清楚。只知道其中有千把号人被日本人押到一个煤矿挖煤,那个煤矿在苏鲁交界的地方,离徐州城也许百十里吧?

  那年,我二十九岁,被俘时的军职是第二集团军二十七师机枪连连长,战俘编号是“西字第一0一二号”……第一章

  哨子响了,尖厉的喧叫把静寂的暗夜撕个粉碎。战俘们诈尸般地从铺上爬起,屁股碰着屁股,脑瓜顶着脑瓜,手忙脚乱地穿衣服、靸鞋子。六号大屋没有灯,可并不黑,南墙电网的长明灯和岗楼上的探照灯,穿过装着铁栅的门窗,把柔黄的光和雪白的光铮铮有声地抛人了屋里。铁栅门“哗啦”打个大开,战俘们挨在地铺跟前,脸冲铁门笔直立好,仿佛两排枯树桩。

  六十军五八六旅一。九三团炮营营长孟新泽立在最头里,探照灯的灯光刺得他睁不开眼,耳旁还老是响着尖厉的哨音。每当立在惨白的灯光下,他总会产生一种错觉,以为那哨音是探照灯发出的。他的身影拖得很长,歪斜着将汤军团的一个河南兵田德胜遮掩了。田德胜一只脚悄悄勾着铺头草席下的鞋子,两手忙着扎裤子。不知谁放了一个屁,不响,却很臭,立在身后的王绍恒排长骂了声什么。

  狼狗高桥打着贼亮的电棒子,引着两个日本兵进来了。电棒子的灯柱在弟兄们脸上一阵乱撞。后来,高桥手一挥,两个日本兵把一个弟兄拉了出去。孟新泽认出,那弟兄是耗子老祁。老祁在川军里正正经经做过三年排长,民国二十七年四月在台儿庄打得很好,升了连长,五月十九日徐州沦陷,做了俘虏。他那连长前后只当了十八天。

  孟新泽头心一阵发紧,突然想尿尿,身后的王绍恒排长扯了扯他的衣襟,压低嗓门说了句:

  “怕……怕要出事!”

  声音仿佛是从遥远的天边飘来的。

  孟新泽没作声,只把一只脚抬起,用脚跟在王绍恒脚尖上踩了一下。

  高台阶上,高桥在叫:

  “六号的,通通出来站队!”

  孟新泽看看站在另一排头里的汤军团排长刘子平,二人几乎同.时机械地迈着脚步,跨出了六号大屋的窄铁轨门槛。

  院子里已站满了人。一号到五号的弟兄,已在他们前面排好了队,他们也驯服地走到固定的位置上站好了。孟新泽站在斜对着高台阶的水池旁边,前方三步开外的地方立着一个端三八大盖的矮胖鬼子,那鬼子在吸烟,一阵阵撩人的烟雾老向他鼻孔里钻。

  院落一片明亮,不太像深夜。高墙电网上的一圈长明灯和岗楼上的四只探照灯,为这二百多名马上要下井干活的战俘制造了一个不赖的白昼。

  高台阶上站着狼狗高桥,高桥一手扶着指挥刀的刀柄,一手牵着条半人多高的膘壮的狼狗。狼狗不住声地对着弟兄们吼,身子还一挣一挣的。台阶下,站着许多端枪的日本兵,其中,有两个日本兵夹着耗子老祁,嘴里叽哩咕噜咒骂着什么。老祁驼着背,歪着扁脑袋,嘴角在流血,显然已挨了揍。

  高桥不说话,塑像似的。这个痨病鬼喜欢用阴险的沉默制造恐怖,战俘们对他恨个贼死。

  狼狗疯狂地叫。

  狼狗的叫嚣加剧了溢满院落的恐怖气氛。

  每到这时候,孟新泽便觉着难以忍受,他宁愿挨一顿打,也不愿在这静默的恐怖中和高桥太君猜哑谜。

  一只黑蚂蚁爬上了脚面,又顺着脚面往腿杆上爬,他没看到,是感觉到的。他挺着脖子,昂着光秃秃的脑袋,目视着高桥,心里却在想那只黑蚂蚁。他想象着那只黑蚂蚁如何在他汗毛丛生的腿上爬,如何用黑黢黢的身子拱他腿上的汗毛,就像他被俘前在坟头林立的刺槐林里乱冲乱撞似的。刺槐林是他三十五岁前做为一个军人的最后阵地,他就是在那里把双手举过了头顶,轻而易举地完成了一个军人很难完成的动作。这个动作结束了他十八年军旅生涯的一切光荣。他从此记下了这个耻辱的日子。这个日子很好记,徐州是二十七年五月十九日失守的,他二十日上午便做了俘虏。

  简直像梦一样,五十万国军说完便完了,全他妈的垮下来了。陇海、津浦四面铁路全被日本人切断,事前竟没听到一点风声,战区长官部实在够混账的!长官们的混账,导致了他的混账;他这个扛了十八年大枪的中国军人竞在日本人的刺刀下举起了双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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