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乖,摸摸头_大冰【完结】(36)

  木吉他叮咚流淌的间隙,她附在他的耳畔说:真好听哦,树,这个世界上美好的东西真多。

  她说:我们支持他们一下,买一些他们的专辑好吗?

  临行前夜,她站在2009年的大冰的小屋里说:多好的小屋哦,要一直开下去哦。她牵着大树的手走出小屋的门,踩着月亮溜达在青石板路上。

  碎碎的绣花裙飘荡,她牵着他的手,甩来甩去甩来甩去……她轻轻说:树,我知道你一直盼着我好起来,我又何尝不想,但希望越大失望越大,我真的不想这样……听我的好么?回西安后不要那么在意治疗效果了。

  她停下脚步,扳过他的肩膀:

  你说过,我走以后你会好好地生活,可是我希望你从现在开始就好好地生活,一直一直地好好生活,好吗?

  她说:树,答应我,这个世界上美好的东西那么多,你要替我好好去体会哦。

  重返西安后的兜兜接受了化疗,她失去了如瀑的长发,体重下降到70斤,她开始服用泰勒宁,又名氨酚羟考酮片,适用于各种原因引起的中重度、急慢性疼痛,如重度癌痛。

  剧痛的间隙,她攥着大树的手开玩笑说:在丽江还没事,一回来就痛成这样了,早知道就留在那里不回来了。

  她和大树都明白,以她当下的状况,已不可能再度横穿大半个中国去往滇西北了。医生暗示过,癌细胞已经扩散,兜兜随时都会离去。

  时间不多了,他们静静地四目相望,默默地看着对方。

  大树忽然开口说:兜兜,那我们就造一个丽江。

  辞职后的大树早就没有了高薪,高昂的治疗费用已将两个人的积蓄消耗了大半,他拿出剩余的积蓄盘下一间50平方米的屋子,仿照大冰的小屋的模样,建起了一家火塘,命名为“那是丽江”。

  一样的格局,一样的气场,一样的音乐,一样的墙壁和烛台。

  门外是车水马龙的西安,门里是烛火摇曳的丽江。

  兜兜最后的时光是在这间小火塘里度过的,最后的日子里,大树给了兜兜50平方米的丽江。

  (六)

  大树独行丽江赴约后的几年间,我曾数次路过西安,每次都会去那是丽江探望他。

  那是丽江坐落于西安书院门旁的巷子里,招牌是倒着挂的,兜兜走后,大树悉心打理着那里的一切。

  两个人的丽江,如今是他一个人的西楼。

  古人说:日暮酒醒人已远,满天风雨下西楼。

  古人说:从此无心爱良夜,任他明月下西楼。

  说的都是黯然销魂的离愁。

  我却并未从大树脸上看到半分颓唐,有的只是坦然的思念。

  大树本名叫严良树,新加坡人。

  他留在了西安,守着那家店,直到今天,或者永远。

  大树履行着诺言,好好地活着。

  兜兜天上有知,一定始终在含笑看着他。

  兜兜生前主动签署了遗体捐献书,陕西省自愿遗体捐赠第一人。

  她在日记里说:我有癌症,身上可用的器官只有眼角膜。但我的身体可以捐赠给医学机构做研究。这样自己可以发挥点儿作用,比让人一把烧光更有意义。兜兜毕业于西北大学新闻系,逝于2010年10月22日。

  她真名叫路琳婕。

  命运对她不公,她却始终用她的方式善待着身边的世界。

  兜兜当年用录音笔录制的那首《乌兰巴托的夜》,我收录进了自己的民谣专辑CD中,一刀未动,一帧未剪。第4分22秒,大树碰倒了一支空酒瓶,叮咚一声轻响。

  我偶尔也会在小屋唱起那首《乌兰巴托的夜》。

  不论旁人如何不解,唱这首歌时我一定坚持要求关掉灯,全场保持安静,谁说话立马撵出去。

  我傲娇,怕惊扰了老朋友的聆听。

  兜兜,我知道你曾路过小屋,只不过阴阳两隔,我肉眼凡胎看不见,但你应该听得到我在唱歌吧。再路过小屋时进来坐坐吧,如果人多的话呢,咱们就挤一挤,这样暖和。咱们和当年一样,围起烛火弹老吉他,大军啊、路平啊、菜刀啊、靳松啊,咱们轮流唱歌。

  大军生了两个孩子了,他还是每天坚持着用自己卖唱挣来的钱给老婆买一条花裙子,他和以前一样,天天晚上都会去小屋坐一坐。菜刀还是穿着那件海魂衫,宁蒗的彝族小学之后,他又组织援建了德格的藏族小学,他现在是支教老师里唱歌唱得最好的。

  我还是老样子,没出家,没去成布宜诺斯艾利斯,秉性没改,脾气没改,讨厌我的人和喜欢我的人和以前一样多。若非要说变化的话,只有一个:不知为何,最近两年越来越喜欢回味往事,哈,是快变老了吗?

  当年你曾给过我一个拥抱,轻轻地拍着我的后脑勺,喊过我一声:弟弟。

  你说:多好的小屋哦,要一直开下去哦。

  这句话我一直记得。

  这些年,越来越多的人说丽江变了,更商业了,小屋也变了,也开始收酒钱了。

  我懒得解释也不想解释。

  不管在游人眼中,当下的丽江有多么虚华浮躁,人心有多么复杂,房租有多么天价……你我心里的丽江都从未改变过。

  其实你我眷恋的真的是丽江吗?或许只是一个叫作丽江的丽江而已吧。

  世间美好的东西,每个人都有责任恪尽本分去护持好它。

  我懂的,我懂的,我会尽力留住这间小屋子的。

  六道殊途,不管你如今浮沉在哪一方世界,这算是咱们之间的一个承诺吧。

  兜兜、大树,大树、兜兜。我一边想着你们的模样,一边写下这些文字,一边不自觉地哼唱起来了呢。

  ……

  乌兰巴托的夜,那么静,那么静

  你远在天边却近在我眼前

  ……

  乌兰巴托的夜,那么静,那么静

  听歌的人,不许掉眼泪

  ……

  乌兰巴托的夜,那么静,那么静

  唱歌的人,不许掉眼泪

  ……

  好吧。

  好的。

  唱歌的人,不许掉眼泪。

  一个叫木头,一个叫马尾

  毛毛捏着木头的手,对我说:“……五年前的一天,我陪她逛街,我鞋带松了,她发现了,自自然然地蹲下来帮我系上……我吓了一跳,扭头看看四周,此时此刻这个世界没有人在关注我们,我们不过是两个最普通的男人和女人……我对自己说,就是她了,娶她娶她!”

  一个叫木头,一个叫马尾

  2007年夏天,你在厦门吗?

  你在高崎机场遇到过一个奇怪的女人没?

  你在厦大白城的海边遇到过一个奇怪的男人没?

  (一)

  马鞍山的午夜,街边的大排档。

  毛毛捏着木头的手,对我说:……五年前的一天,我陪她逛街,我鞋带松了,她发现了,自自然然地蹲下来帮我系上……我吓了一跳,扭头看看四周,此时此刻这个世界没有人在关注我们,我们不过是两个最普通的男人和女人……我对自己说,就是她了,娶她娶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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