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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最幸福_大冰【完结】(13)

  于是被迫换地方,把大石桥边最黄金的位置让给

  那帮别着刀子卖唱的兄弟,他找一座行人稀疏的小

  桥,萧萧瑟瑟地开唱。偶尔趁着人家没开工的时候坐

  回老位置,做贼一般,一边观望一边开工。但那时往

  往夜色已阑珊,行人渐渐微醺,肯放下钞票的少,借

  酒来踹琴盒的多,他也不生气,反而问人家喜欢听什

  么歌,要不要听首原创。但喝醉的人很多不知道什么

  是原创,于是他就唱《再回首》,唱得醉酒的人泪光

  晶莹、浑身颤抖,然后哇哇大吐。

  我说:“我擦,这个世界怎么了,这么多浪子。”

  他说:“他们的心累了。”

  大军和我不一样,和大松也不一样,每天不挣到

  一定的额度他是不肯收工的。

  收成好的时候,他是笑眯眯的,半夜坐在小火塘

  的角落里,笑眯眯地逗逗单身女游客,问人家是不是

  从成都来的。有时候连着数天风雨如晦没办法开工,

  他神经质地一口接一口叹气,抠手指,各种坐立不

  安。他应该是很缺钱吧,可奇怪的是花钱的时候一点

  儿都不吝啬。

  那时大家吃住在一起,午饭在院子里自己做,他

  抢着跑忠义市场买菜,洋芋或空心菜,永远是这两

  样。晚饭在小馆子解决,他又抢着埋单,不过是几份

  米线、两盘冷拼,抢得和干仗一样,卖唱的收入越

  差,他埋单的次数就越多,谁都拗不过他。我那时候

  瘦,他说,大冰多吃点儿,多吃点儿,还用筷子给我

  夹菜。

  他不会用公筷,也并不知道那时候的我有信用卡

  和存款,还有一个电视主持人的身份。

  于我而言,最初街头卖唱是件好玩儿的事,是种

  新鲜的人生体验。

  从拉萨唱到丽江后,每天的卖唱慢慢演变成了仪

  式化的例行日程,履行得比吃饭睡觉还要认真,不唱

  就好像少了点儿什么。而大军加入后,街头卖唱又慢

  慢地变成了一种必须要履行的义务,我很喜欢看到生

  意好的时候他那副怡然自得的成功人士的嘴脸,我希

  望他能多赚点儿。年复一年,后来只要在丽江,就会

  每天去帮大军打鼓,一直到今天。

  可是光卖唱能挣几个钱呢,每天吃点儿饭、交个

  房租就口袋空空了,抽烟基本靠蹭,喝酒基本靠赊。

  我有个流浪歌手兄弟叫金刚柱子,第一届雪山音乐节

  的时候结识的。他燃臂供佛,左胳膊上有三个大香

  疤。柱子有一首描写流浪歌手生态的歌叫《接着操

  练》:

  那一天房东大姐说/你再加五十块钱/ 下一个月

  我的脸上又多了一丝疲倦/一天天啊东奔西跑为了

  赚点小钱/ 吃一点饭买个拨片/ 换几根琴弦……

  柱子后来出家,不能弹吉他让他很难受,听说还

  俗后一直继续安贫乐道接着操练,但依旧交不起房

  租。

  丽江的卖唱市场竞争渐渐白热化,考虑再三,我

  和另外一个兄弟路平决定盗版自己的音乐作品。最

  初,我们尝试着做了一批CD ,用最原始的手段DIY

  ,去批发电脑光盘一张张地翻刻,刻坏过路平一台光

  驱。封套是牛皮纸手工糊的,封面手绘。

  定价的时候,我们有分歧,老路说:“10 元一

  张。”

  老路啊老路,丽江粑粑都5 元一个了……

  老路说:“那15 元一张。”

  老路啊老路,风花雪月都20 元一瓶了。

  老路说:“贼他妈……30 元!”

  老路啊老路,愿意掏30 元买一张流浪歌手专辑

  的人,还会在乎多掏20元吗?

  老路和我最初50 元一张卖原创专辑的时候,一

  直是低着头弹琴的,完全是一副昧了良心的模样。奇

  怪得很,卖得出奇地好,第一天卖出了16 张碟,这

  相当于单纯卖唱一个星期的收入啊。晚上数钱的时

  候,老路、大军、大松围成一圈,一张张做贼心虚、

  红扑扑的脸……这么多年过去了,想想就好笑。

  可是,后来有一天我坐在我济南的家中,一张张

  整理两岸三地N 个知名歌星的签名EP ,撇着嘴念那

  些飞凤舞的赠言时,我念起当年那些未曾沾染人间

  烟火的民谣,我依旧浪荡天涯的兄弟,那些放声高歌

  的青春,仅仅只值50 元吗?

  大军是丽江第三个卖原创CD 的,他简直就是为

  此而生的。他那不叫卖,快成批发了,我见证过他一

  天卖23 张专辑的时候。他说:“这简直就是在捡钱

  啊。”他开始在专辑上签名,不管买的人乐不乐意都

  觍着脸跟人家说:“说不定有一天会有收藏价值。”好

  玩儿的是,不乏很多受宠若惊的脸频频冲他点头,然

  后各种讨价还价。

  大军一直很感谢我当年的倡议,他说:“大冰,

  你是个改变了丽江流浪歌手产业结构的人,你真厉

  害,你真不愧是上过大学的。”哥,这和上不上大学

  有关系吗?我大学学的是油画好不好。可他坚持认为

  我这个举动让他起码少奋斗了五年,我打小不喜欢人

  家和我矫情,经常一句话堵他回去:“都丽江了,还

  奋什么斗。”

  那时候我是个偏执的青年,还不是很懂生活。

  后来有很长一段时间我没回丽江,生活重心转移

  到西藏。经年累月背着包,一座接一座地去转山转

  湖,从阿尼玛卿岗日到马湖鬼湖,断过肋骨也断过手

  指,经历了人生中最无牵无挂的一段时光,很快乐,

  算是第二次童年。再回丽江的时候,在古城口大水车

  旁遇见大军,他远远地搓着手开心地向我走来,边走

  边喊:“哎哟……大冰回来了!晚上来店里吃饭。”他

  的脸笑得像一朵花。

  “店?什么店?你都开店了啊,大军,你哪儿来

  的钱?”

  “你太久没有回来了,我卖唱卖CD 挣出来一家小

  酒吧。”

  “大军大军,老路呢?”

  “老路也挣出来一家小酒吧,还买了一把新吉

  他。”

  “大军大军,大松呢?”

  “大松开了家小鼓店,又能艳遇又挣钱。来,我

  帮你背包,吃完饭咱们开工卖唱去,卖唱完了跟我去

  酒吧开工。”

  大军的店在酒吧街,他盘下来一家小小的二楼店

  铺,开了一个小得令人发指的小酒吧,做了一个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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