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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最幸福_大冰【完结】(53)

  得和花儿似的。

  几年后,他在杭州萧山机场的安检前拦住我,说

  他后来没再怎么玩骑行,再出行都是用纯走的。

  当时我问,你怎么认出我来的?

  他说:“你背着手鼓哦!”

  我问:“你后来还去珠峰捡过垃圾没?”

  他说:“捡啊!但不再是去珠峰捡,我觉得咱们

  这代人啊,不能老做象征意义大于实际意义的事

  儿……”

  我急着过安检上飞机,没等他说完就跑了。

  又过了几年,宁波PX 事件的时候,我在网络图

  片中看到过他那张愤怒的面孔。

  愿他安好。

  天快黑的时候,才走到日喀则城边。

  那个季节的日喀则比想象中人要多点儿,街上一

  辆一辆的全是丰田4500 。听说是因为那几天扎什伦

  布寺有个什么活动。我们走到扎什伦布寺前的时候,

  已经饿成马了,站在扎什伦布寺前看了一会儿,我和

  她讲了讲世界上最高的强巴佛镀金铜像。高22 米,

  和一座楼房似的……我们往前走,路过一个个小饭

  店,各种香香的味道,连藏餐馆飘出来的味道都那么

  香。我心里这叫一个难受啊……我开玩笑说,不行咱

  们就找个包子铺儿什么的,你掩护,我去抢个包子给

  你吃吃……

  她当了真,拦着说:“要不咱看看有什么能卖的

  吧。”

  好像没什么能卖的……那个爱立信大鲨鱼是我唯

  一的家用电器,舍不得呀舍不得。

  后来,我不止在一个地方看到这样一幕:一身冲

  锋衣的背包客举着一张白纸,写着“求路费”或“求饭

  钱”,旁边还放着登山杖和登山大包。其中有些是骗

  子,有些是为了好玩儿,应该也有些是真缺钱的吧。

  这种事情我从来没干过。真山穷水尽了,把冲锋衣卖

  了不行吗?把大包里的零碎儿卖点儿,不行吗?把手

  机卖了,不行吗?

  我那爱立信大鲨鱼手机当时在日喀则的时候怎么

  没卖?

  我不是还背着手鼓吗?我不是还有手艺在身上

  吗?我不是个已经背着手鼓在川藏滇藏线上一路卖唱

  走过好几个来回的流浪歌手么我?

  我和她说:“你给我点儿力量,咱们来唱会儿歌

  挣点儿饭钱。”

  她给我一飞吻。

  我们在扎什伦布寺旁边的马路边坐下,帽子摘下

  来,摆在前面。我记得很清楚:晚上九点半的时候,

  开始卖唱挣饭钱。

  我一直很喜欢那些一边摆摊一边行走天涯的孩

  子,就像我一直很喜欢我那些一边卖唱一边流浪江湖

  的兄弟。他们是有骨气有廉耻、相信自力更生的孩

  子。

  人可以向往流浪,实践流浪,但流浪是个多么美

  好的词汇哦,无需和落魄挂钩,也不应该和乞讨画等

  号,它本应跟你自身的能力和魅力合二为一。穷游这

  个词儿没错,但穷游的精髓不是一分钱不带白吃白

  喝,真正的穷游者皆为能挣多少钱走多远的路,有多

  广的人脉行多远的天涯。偶尔厚着脸皮蹭车是可以

  的,但每时每刻都琢磨着靠占着陌生人的便宜往前

  走,那还不如回家坐电脑前学习痴汉电车、东京热来

  得崇高。

  我们坐在日喀则街头自力更生地唱着歌,打算买

  点儿包子吃。夜色渐深,街上人不多,但每一个路过

  的人都带着微笑走到我们面前,微笑着听一会儿,然

  后放下一点儿零钱。

  藏民永远是乐善好施的,不论经济社会的辐射力

  怎么浸渍洗礼,都改变不了藏地文化基因里“布施”这

  一传统。这一点,是我对藏文化至今为止始终着迷的

  重要原因之一。大部分时间,他们只是一毛一块地给

  散票子,但钱再少也是心意,善意的心意。

  不一会儿,人品爆发了,帽子里有了大约几十块

  钱。饭钱肯定够了,我想看看能不能再多挣包烟钱,

  就没停下。

  又唱了四五首歌,这时来了几个捡垃圾的小孩

  子,背着蛇皮袋子,吵吵闹闹地围着我们。他们听不

  懂汉语,但很起劲地和着手鼓打拍子。我给他们唱红

  星闪闪、唱花仙子、唱哆啦A 梦,唱我会的所有儿

  歌,实在没得唱了,就开始唱崔健和许巍。

  其实唱什么都一样,这帮孩子未必就听过我唱的

  儿歌,人家未必不把崔健当儿歌听。他们不会说汉

  话,应该是一群周边农区来的、没上过学的孩子,叽

  叽喳喳的后藏方言,和拉萨口音差别极大。

  我一边唱歌一边看着这帮孩子们乐,这边的孩子

  们好像有个习惯,就是不抠鼻子。每个人鼻孔眼上都

  糊着一块黑黑黄黄的鼻屎牛牛……加上一张黑一道白

  一道的花脸,那脸真不知道多久没洗了,汗水冲出来

  的一条条儿泥沟,清晰可见。衣服就更不用说了,我

  酒吧里的拖把也比他们的裤子能干净点儿。我让她帮

  忙拍了个照,那帮孩子推来推去的,谁也不肯好好和

  我合影。

  我唱歌的间隙和她说:“接下来当是义务演出

  吧,反正挣的钱也够吃大包子了。”

  她身旁坐着一个脏脏的小女孩儿,应该是其中年

  龄最小的。那小姑娘估计也就五岁的光景,一直吃着

  手指,盯着她锡纸烫的头发。

  她摘下帽子,说:“来,你可以摸摸呀……”

  我说:“你别整那些没用的,这小丫头根本听不

  懂你在说什么。”

  没想到小姑娘听懂了,冲着她的方向,犹犹豫豫

  地伸出一只脏乎乎的小爪子。她把孩子的手抓住,一

  下子摁在自己头发上。

  小姑娘“咯”的一声笑了出来,所有的孩子都叽叽

  嘎嘎地笑了起来,然后挨个来摸她的头发。这会儿轮

  到她笑了,一边笑一边说:“哎哟,别揪别揪……”。

  玩了有好一会儿,又唱了几首歌。我累了,热乎

  乎的大包子在前方召唤我。我起身拍着屁股上的土,

  跟她说:“收工,走喽。”

  那群流浪儿中有个年龄稍大的孩子,自始至终手

  一直插在口袋里。他盯着我起身的动作,忽然走了过

  来……

  不论正在看这段文字的人是谁,我都想告诉你,

  我打这段文字时双手有多么颤抖,呼吸有多么急促和

  粗重。

  整整八年过去了,我已从一个单纯莽撞青年变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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