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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福了吗_白岩松【完结】(9)

  台内业务领导者的产生,用公开民主的方式来竞争上岗,怎么说都是好事。虽然我无心参加,但作为民主尝试的这一变革动作,我当然鼓掌支持,希望竞争者多带一些理想,多带一些观众的期待,多带一些忧患和变革的勇气,因为时代与人并不会给我们太多时间。不主动就会被动,身在央视,我总会有一种莫名的危机感,我想,央视自身,也该有。因为真正的危机感,不仅是一种动力,还是一种新生。

  02身在名利场

  我为什么“自杀”?

  那天中午一点左右,我突然接到部门副主任打给我的电话。

  电话里的声音很慌张,“小白,听说你自杀了?”

  正在发生的极具魔幻色彩的对话让我一头雾水,继而乐了,“你能告诉我,为什么吗?”

  这是我对这条消息的第一个反应。

  “是中心主任让我问的,在国外的一个微博网站上,一条微博说你自杀,警方正调查情况……”

  “扯淡,我会吗?……”

  我把手机挂了,依然不认为这有什么,都说无风不起浪,这年头,无风,也起浪。习惯中。

  上午,我给台里要驻外的记者进行了培训;中午,刚照完台里挂历的照片;下午,例行的足球训练;晚上,要在家里,为刚从全运会上回来的刘建宏、段暄们接风。

  怎么看,这都像是一个正常人的健康并且乐观的生活。

  没怎么受干扰,我去踢球,见到队友们,他们比我更早知道这条消息,开起了我的玩笑。陶伟一会儿来了,告诉我因为我的“自杀”,他刚接受了别人的采访,他的回答也很搞笑,“他会自杀?”

  踢完球,我和段暄等人开车回家,没想到,这时,娱乐已经拉开了网,“自杀”不真,可娱乐却真真切切地登场。我回家甚至到家后的情况,均被“勤奋”的娱乐记者偷拍,并上传到网上。你无法谴责他们视隐私为无物或者不道德,因为,对他们来说,娱乐才是道德。

  回到家,接到一家我很尊重的南方报纸记者的电话,问我关于“自杀”的新闻,我在电话里只说了两句话:“不太清楚;对不起,我不接受电话采访。”

  奇妙的是,第二天这家报纸登出了大半版的与我“自杀”相关的新闻,我惊讶地发现:我说过这样的话——“我以前该怎么做新闻接下来还怎么做。”我莫名其妙地第一次知道“白岩松一下午,两个手机都被打爆”,可惜,十多年来无论手机还是老婆都只有一个。

  我依然会尊敬这家报纸,因为它有值得我尊敬的理由,可我替这名记者有些担心,为什么可以替被采访者说话并安排生活细节?

  但是恐怕也不怪这名记者吧,娱乐至死已是时尚,谁也无法抵抗。唯一令我好奇的是:为什么会制造我“自杀”的新闻?然而几乎没有答案。这个过程中,有人故意将我的“自杀”与新闻环境不顺畅往一起牵连,对此,我和别人开过玩笑:如果因为这个原因的话,我已经自杀一千多回了!

  一段时间以内,见到我的人都会一乐,参加四川的公益活动,也会被媒体以“自杀后首度现身”来开头,并加注:“白岩松看上去情绪还不错……”

  于是我弄懂了,这不过是一次与我有关但其实又与我无关的娱乐,人家不求真假,只求完成这样一个娱乐的过程。后来陆续收到一些短信,也有以往“被自杀”的名人们,一想也就释然了。在地铁里,成、刘德华、赵忠祥,已经被自杀二十多年了,我这偶尔被自杀一回又有何妨?

  所以,我终于明白,自杀的不是我,而是这个时代,是人心。

  做一个不顺从的群众

  我虽然做栏目制片人的时间不长,两年左右,但在我做《东方时空》牵头人的后期,我越来越为一种现象被大家习惯而感到不安甚至悲哀。每天早上编委会开会之后,半屋子的年轻同事,没人对形成的选题及操作方法提出异议,都只是眼巴巴地等着分配任务然后去执行,一天的工作也就完成了!

  终于有一天,我忍不住了,开完会之后我发问:“为什么你们永远不说不?为什么你们不对自己不认可的东西表达愤怒?为什么你们不认为:不,应当这么做!”

  年轻的编导们目光茫然,似乎不知道我为何如此这般。认领任务然后完成,天经地义,还有什么错吗?难道一群制片人定完的事情,年轻的同事还可以争取并改变吗?

  可是,为什么不呢?难道这些年轻的同事,一直都没有注意到,这么多日子以来,开会及日常工作时,对他们的鼓励与期待甚至纵容?

  或许真的没看出来,又或者时代不同了,不再有鸡蛋碰石头的故事,也许更重要的是,这不就是一个工作吗,怎么干都是工作量,认真个什么劲儿!又伤了和气,又可能让领导不高兴。节目做不好,小事;职场中做人做不好,可是大事。

  说句实话,面对这样一种尴尬与无奈,我时常会想到十多年前时的工作氛围,想起自己的成长,以及一路争吵所走过的道路。做事的时候做事,做人的时候做人,两面都没耽误,争吵的同事,反而拥有着至今难忘的真挚情意。

  说起来有意思,1993年4月30日晚,也就是《东方时空》正式开播的前一天,在《东方之子》内部,就发生了我与制片人时间之间的争吵。为的是我希望按原计划开会制订接下来的工作安排,而不是临时高兴把酒言欢迎接新的同事,当时的我一怒之下甚至准备卷铺盖走人。然而,这样的争吵在当时是常态,制片人时间与同事们以及整个栏目组都非常适应,一番脸红脖子粗之后,会议按原计划召开,风雨过后照常前行。

  其实,在《东方时空》开播后的几年里,各个栏目组这样的争吵天天都有,大家对事不对人,真理越辩越明,一个节目该怎么做,向东还是向西,面红耳赤,但节目就这样上了台阶。同时栏目组里的每一个人,都会觉得事情与自己有关。有不同意见随时表达,并不会去考虑复杂的面子、权威等问题,谁都相信,栏目真正做好了,才有面子,节目影响力大了,才真正有权威。

  记得那时的制片人时间常常为某个节目的问题大光其火,甚至严厉到当场让编导掉下眼泪的地步;反过来也常常如此,一群部下开会时将时间批得哑口无言是经常上演的情节。但这就是当时特有的电视创作环境,内部拥有着难得的民主与自由。往往在发生争吵的几个小时之后,大家又一起吃饭喝酒,就跟没事一样。

  评论部成立之后没多久,我得了一个外号“白文萨”,创意来自波兰团结工会主席瓦文萨。起因是,当时的评论部成员来自四面八方,《东方时空》如同延安,但是大量的外来人员也带来新的问题,生活待遇存在差距,在电视台内部不被平等看待,权益需要维护。

  于是,我挑头和一群年轻的同事一起成立了松散的工会,并要求与当时评论部的主任孙玉胜及其他领导对话,讨论权益问题。有趣的是,面对这一草台班子,孙玉胜们竟真的答应,并一本正经地举行了对话。虽然对话现场双方都激动不已,都拍了桌子,但问题却在随后陆续走向解决。于是有好事者,给我起了个“白文萨”的绰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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