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痛并快乐着_白岩松【完结】(24)

  何绍伟抓住了我喜欢新鲜的心理,成功地完成了诱惑,我在电话中就答应了他,这个电话决定了我后来在报道中的位置

  没人能做诸葛亮,当初的我们在兴奋与挑战中谁也无法预知,这一个庞大的计划在投入大量人力和精力之后,却由于驻港部队入港当天大雨倾盆而烟消云散.所以从接到电话后,我的很多准备便和部队入港紧紧联系在一起.

  97年春节刚过,我接到指令,和军事部的冀惠彦、体育部的哈国英一起作为先遣团到香港察看部队入港路线.部队入港的报道相当大的工作是由军事部负责,但有些位置来自其它部门,技术不用说了.我作不负责直播报道的记者,来自评论部,而哈国英,她是意大利甲级联赛的直播导演,台里直播马拉松比赛时,只有她出任过转播的切换导演,而台里并没有专门的移动转播车的切换导演,部队的行进和马拉松的转播有相似之处,因此哈国英责无旁贷.由此可以看出,任何事情做第一次时有多么不易.

  我们三人在香港只呆了两天时间,这两天基本上是在车上度过的.部队从深圳入港,有多条线路,我们不可能知道,七月一日早上部队将在哪条线路入港,因此我们只有在两天跑完全部线路.还要细心的观察,哪个转弯太急,地面上的信号传不出去;哪块山太高,影响信号……因为不查清这些障碍,真正直播的时候,信号中断可不是小事.

  对于我来说,这两天的车上生涯是第一次近距离走进香港,但绝没有观光客的潇洒自在,倒是满脑子装满了各种路边的地名和零星跳出来的报道内容.

  两天一闪就过去了,香港对我总算不再是地图上的城市,心里开始有一层压力袭来,几个月后,我会作出一个什么样的报道呢?

  磨枪

  想把一次直播做好,仅靠一次走马观花的车上二日游当然是远远不够.

  CCTV对整个参与香港回归报道的从业人员进行了严格意义上的培训.

  在离香港回归还有几个月的时间,我们要参与报道的人都集中起来,在京城的一个培训中心接受了两天的课程指导.

  来讲课的都是对香港各方面很熟的专家,从当地法律到民风民俗再到经济.传媒.

  两天的时间里,这些内容一起灌到我们的脑海中,和其它普通的学习不同,大家的认真程度惊人.显然,谁都知道,无准备之战打不出好结果.

  这之后,我又得到了一次更好的培训机会.

  为了让中国人更好地了解有关香港问题的方方面面,CCTV要制作三个大的专题,一是香港问题的由来,二是中英香港问题的谈判,三是香港回归前的过渡期.我很幸运地成为这三个专题的采访记者.

  在一个多月的时间里,随着采访的进行,我开始面对从1840年到1997年这一百多年的香港沧桑.从周南到历史学家,从参与谈判的中方人士到香港的范徐丽泰,采访大范围地进行,从广州的三元里到江苏镇江.南京的历史遗迹,从香港的街头巷尾到北京的紫禁城,一幅历史的画卷缓缓的在我眼前铺开,心情中有叹息有欣喜有屈辱有无奈,当采访结束的时候,我的心中已对香港的有关历史彻底接近.虽然最后在三个节目中,展现的还是采访到的一小部分,但更多的回忆.细节都成为一种储备印在我的脑海中.

  当然这还只是宏观上的一种准备,具体到我要负责的"部队入港",6月5号就开始着手准备.我和大部队从北京出发,到达深圳之后,同行的同事绝大多数进入香港,而我和一小部分负责部队入港报道的同事留在了深圳.

  这之后的二十多天里,我几乎天天都要去深圳的驻港部队大本营,和他们沟通采访.从司令刘镇武.政委熊自仁到许多普通官兵,天天的接触,使我对他们的生活.心情慢慢有所了解,心里也越来越踏实点了.

  心跳

  但紧张的心情一直没有停息过,由于这是我第一次参加大型直播,过去没有任何经验可借鉴,因此时不时会有一种恐惧感出现.这种报道毕竟敏感度极高,如果一句话说错,都有可能酿出一种不安的后果.因此在深圳的二十多天里,我很怕拥有独处的时间,平时忙着加上人多,这种恐惧多少少一些,而一旦独处,自己吓唬自己,紧张又会因此加深.

  不知什么原因,我周围的人和远在北京的朋友加上我自己,时常都会出现一种关键的口误,比如,给我打电话,关切地问:"你们‘戒严部队‘的情况准备的怎么样了?

  "天哪,这纯属于一种下意识的口误,将"驻港部队"脱口说成"戒严部队",但如果在直播中,我真的出现了这种口误,后果和影响就不那么轻松了.到后来,这种口误成了大家一种心照不宣的禁忌.谁也不去渲染,但还是会在演练和平日的沟通中出现,然后是偷偷的一身冷汗.虽然在最后的直播中,我和其它同事都没有这样的口误,但这种口误我相信在参加报道的很多同事心里都曾留下阴影.想起来会笑,但笑中还是会有些后怕吧!

  构成这种紧张因素的事情还有很多,有一次演练,我们一位记者在车上拍演练画面,但在过海关时,忘了下车,结果随车队进了香港,他没有相关的证件,一个小的失误又酿成了大的事件.他被香港海关扣留,在香港海关呆了近十个小时后,被接回,我们见到他时,脸色都很难看.他的脸色不好是因为事发突然加上近十个小时的"半囚禁",而我们脸色不好是因为:我们更加感觉到,这次报道中无小事,敏感度太高危险系数就大,哪一个小小的失误都可能造成不良后果.

  但如果一味紧张下去,可能还没报道呢,自己就已经把心脏病吓出来了.于是精心地准备和同伴之间的扶持就成了一种安慰剂.

  其实刚到深圳不久,我曾在一段时间里有一种深深的孤独感:因为我们评论部的绝大多数同事都在香港.我手里拿的是多次往返护照,因工作我好几次赶去香港,但都只呆了一天就跑回深圳.并不是香港对我没有吸引力,而是在香港,同事们都很忙,都有着属于他们自己的压力,只有到了晚上才有沟通的机会,我也不想多打扰他们,事办完了赶紧往回跑.但回到深圳一种失落感就会加深.伙伴们都在香港,而我在深圳孤军奋战,心中的感觉自然不好.

  在深圳我是和其它部门尤其是军事部的同事合作,大家并不熟悉,因此最初的时候,那种远离大部队的孤单感当然会有.这也是加重紧张心理的部分之一.

  但往后大家熟了,日子就好过得多,加上负责海军的张恒、负责空军的刘爱民都是我们部内人士,时常大家见面,趁闲的时候,大家聚在一起喝喝酒,把彼此的紧张心情分担一下,相互扶持的感觉就好得多了.

  尤其要提的是和紧密合作的编导兼摄像军事部的谭湘江,这位拍过《望长城》《大三峡》的"大腕级电视人",在我们合作的二十多天时间里,乐天的性格加上对情况的熟悉,成了我最好的心理医生,他可能感觉不到,但我的感激是要说的.

  从忙碌中忘掉紧张,到好友常聚和同事的扶持,在深圳的那二十多天的时间里,我一方面为直播做着内容准备,而另一方面,也更重要的一面,是通过各种方式调适自己面对直播的心理.时间已过去很久,但那一段时间里,自己心理上的紧张一步步走向舒缓.这其间,心路历程的艰难让我至今难忘,而且我相信,这种心理历程,在我很多同事心中都有.由此也同样可以看到,第一次的不易登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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