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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上帝有个约_北村【完结】(54)

  这时武警从天台上走过来,让他们老实点儿。大家散开回到各自床位。土炮恶狠狠地看着陈步森。猪头问他,你是不是活得不耐烦找死啊?土炮对陈步森说,我一定要杀了你。猪头问,你为什么要杀了他?土炮说,他吿发了我……大家一齐看陈步森,吿发同案在这里是一件羞耻的事情。陈步森说,我没有吿发你。土炮说,要不他们怎么知道我的地方?陈步森说,我在这里住了四个月了,我怎么晓得你在哪里。土炮说,你知道我那个地方。陈步森说,算了,我不跟你说。他对大家说,你们相信他,还是相信我,你们自己看着办。说完自己钻进被子。

  第二天,沈全律师进到看守所,陈步森见到他问的第一句话就是:我看到冷薇的消息,她被开除了。沈全点点头,说,她的情绪很不稳定。陈步森说,我相信她不是这种人。沈全笑道,你相信什么?你相信她,可是她不相信你。陈步森就低头不吱声。沈全说,她要是肯说出在精神病院的那些事,对你还是有利的。因为有些事只发生在你们之间,没有旁证,如果被害人能说出对被吿有利的话,一般容易被认定为真实有效的证词。陈步森叹了口气,说,我已经放弃希望了。沈全让他不要放弃,只是她需要时间。陈步森说,我恐怕来不及了。沈全知道他说什么,就说,对,现在很多人都在努力,你的时间和她的时间在赛跑。陈步森说,有一点我真的没想到。沈全问,什么?陈步森说,我没想到……一个人悔改比犯罪还难。沈全纠正道,不如这样说,一个人的悔改要别人相信,比犯罪还难。不过,你还有机会,过几天胡土根要和你一同出庭,法庭要再做一次法庭调查,所以你的判决会拖一阵子,我们还能争取一些时间,我希望你在几天后出庭时努力争取一下,就是自己把在精神病院的事说得更清楚一些。陈步森点了点头。沈全最后说,另外有一事,我愿意做胡土根的辩护律师,免费的,你可以问他愿不愿意。陈步森说,好的。

  陈步森回到号子里。土炮被大家不轻不重地修理了一下,把他的头摁进了粪坑。陈步森说,搞什么嘛,给他洗干净。大家只好给他洗了。猪头说,老大,这小子看不起我们,我们还从来没有见过这样不懂规矩的,操他妈的,硬得跟一块石头一样。陈步森走到土炮面前,说,我今天见到我的律师了,他叫沈全,是很有名的,他愿意为你辩护,不要钱。土炮问,你的律师?我为什么要他辩护?他算老几?猪头指着他说,你看看,这欠操的不知好歹!陈步森说,他是出于好心。土炮冷笑道,我不像你,我不是软脚蟹,我一人做事一人当。陈步森问,那你要请谁辩护?

  二十三.失去了一切(4)

  谁?土炮说,我自己。

  第四部分

  “我们爱你”这种白杀杀的字也许只有像周玲这样的人才会这样直接说出口,在一般人说出来就像滑稽矫情的肉麻之语,可是对于周玲这样的连眼睛都像狗的眼睛一样单纯的人,这四个字犹如神迹一样打在冷薇心上,让也不得不相信。

  二十四.没有调查就没有真相(1)

  由于土炮(胡土根)的到案,樟坂人民法院刑事庭决定就李寂被杀案重新进行法庭调查,胡土根和陈步森一起出庭。

  由于案情有了出乎意料的进展,几乎所有与本案有关的人悉数到场。冷薇也被母亲扶着到了法庭。刘春红也来了,被周玲控制在另一端的座位坐着。郑运林挥着旗子坐在冷薇的后面以示对她的支持,但他的旗子被法警收缴了。董河山进到法庭的时候,环顾了一下四周,他的目光含着自信,预示着他对新出现的情况了如指掌。沈全出庭时则显得忧心忡忡,他今天只是作为陈步森的辩护人到场,实际上他很想成为胡土根的辩护律师,但后者显然不在乎他的好意。胡土根到庭的时候,头转来转去,目光四下飘忽,一副羁骜不驯的样子。最后,他终于看到冷薇了,他的目光像棍子一样敲到她身上。冷薇发出颤抖,她看到了亲手用棒子敲碎丈夫脑袋的人,她双手抱肩,好像快要倒下去了。陈步森则眼神平静,他什么人也没看,只是低着头。

  法庭调查开始。接下来出现的场面有些令人感到滑稽,只有陈步森一个人回答法官的问题,胡土根完全无视法官的提问,他用带着嘲讽的目光看着陈步森,好像注视一个小丑。即便如此,法庭调查仍然继续下去,重点在于向胡土根提问,让他重新描述整个犯罪过程。董河山对他说,陈步森已经讲述过犯罪过程,现在,你从你的角度重新讲一遍。胡土根说,我没有犯罪,不叫犯罪过程。法官说,你把事件过程描述一遍。胡土根说,我早就想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了,但没人想听我说,今天,终于有人听我说了,但我已经成了罪犯。全场的目光都集中到胡土根身上。我要说就要说很长,否则我不说,我一句话都不说。胡土根说。法官说,你要真实地说出来。胡土根说,我保证说的全是真的,但你们要听我说完。

  接下来是胡土根对法庭的陈述,虽然多次因故被打断,为了全面展现当事人的描述,这里作了适当的调整,所以胡土根的陈述仍是完整的:

  我叫胡土根,土炮是我后来自己取的名,我要一炮打死我的仇人。我的家在云墩乡,那里是一个花乡,一到花季,满地都是鲜花,每家每户都种花,因为花很好卖,虽说不能发大财,但可以过日子,我和我父母就靠这几亩花圃维持生活,我是他们的独生子。如果不是后来发生的事,我们就会一直在那里生活下去,种花卖花过日子。

  就在我母亲准备给我提亲的时候,一件事情发生了:县里下来人到我们村宣布,云墩乡的大部份土地要被征用盖高楼,给城里人住,限我们在半年内搬迁。我们村的人当场听了就傻眼儿了,因为我们是靠种花讨生活的,没有土地我们今后怎么生活呢?我约了村里的几个年轻人到乡里了解,乡里的干部说一定会给我们补偿,发给我们土地和房屋拆迁的补偿费。我问他有多少?那个干部说够我们今后过得像皇帝一样。我旁边的人就问,皇帝是什么?那个干部就笑着说,你们可以到城里买房子住了,乡下人变成了城里人,不就是当上皇帝了吗?我们听了真的高兴了一阵子。

  可是拆迁款标准下来时,我们村里的人都傻眼儿了。一亩地的补偿费经过七除八扣到我们手里只有两千块钱,房子一幢也只拿两万多块。我们拿着这点钱能干什么呢?到城里买房子,一套最便宜的也要十三、四万,贵的要三十几万,我们等于在一夜之间无家可归。我们总不能搬到更远的村子吧,就是愿意搬去,人家也不要我们,他们不会把本来就少得可怜的地让给我们种。我跟父亲说,这钱不够我们活一年的,我们不能要这笔钱。父亲说,那怎么办呢?我们到城郊租房子住吧。城郊租一间民房一个月也要两百元的,租上几年我们就坐吃山空了。

  想到这里,我两眼发黑。于是,我串通村民到乡政府提要求,乡干部对我们说,合法征用土地用于建设是国家政策,要我们顾全大局。我说,我们的房子没了,地也没了,以后我们住在哪里吃什么?那个乡干部,看着像副乡长的,一副蛮横劲儿,说,天无绝人之路,你们农民就是太懒了,以后怎么办?想办法呗!别人能到城里打工,你们为什么不能?我说,可是,我的房子和地没了,你们给的钱太少,不公平。那个副乡长摆摆手说,你别找我,找国家论去吧。这个副乡长的态度把我惹火了。我这人就是急脾气,一下子冲上去把他摁倒,揍了他几拳,后来被人劝开。副乡长就让治安人员把我抓住,要送我坐牢。后来乡长来了解情况后,把我放了,说,以后不要打人。副乡长对我说,你就等着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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