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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主沉浮_王鼎三【四部完结】(308)

  苗得雨不假思索地说:“我是平州人。”说罢他才用一只右眼去看摆蕴菲,一看摆蕴菲,他的表情多少有点儿慌乱。眼前这位穿着警服的女公安竟然是他中学时代的同学,当年苗禾壮以打架闻名全校,而摆蕴菲则是以学习成绩优秀和歌声甜美闻名全校的,曾经被男孩子们封了个“校花”的美誉。

  摆蕴菲又一次盯着苗得雨的脸看了一阵子问:“你原来是不是叫苗禾壮?”

  苗得雨惊了一下,缓缓地摇摇头说:“我不叫苗禾壮,我一直叫苗得雨,可能是你认错人了吧?”

  “啊,啊,不好意思啊!”摆蕴菲一脸狐疑地离开苗得雨,但她确实觉得苗得雨太像她当年的同学苗禾壮了。她的记性特别好,她自信面前这位左眼有病、身体稍胖的苗得雨很可能就是当年的苗禾壮。那么这个苗禾壮为什么改了名字,又因为什么事情伤了自己的眼睛,再说他究竟是不敢承认自己是苗禾壮,还是确实不叫苗禾壮?是自己搞错了还是苗得雨隐瞒了真情?不过面对这个左眼有病的苗得雨,摆蕴菲的心里确实有些生疑。

  这边苗得雨不知怎么就突然晕倒了,他的那些随从们急忙把他抬上三菱吉普车然后飞驰而去,三菱吉普消失在凤凰山弯弯曲曲的山道上,摆蕴菲望着远去的三菱吉普车仍然一脸疑云,苗得雨的长相却定格在她的脑海里。

  苗得雨确实很像摆蕴菲一直要找的一个人,一个犯罪嫌疑人,一个抢劫犯。天首市发生“7·14”抢劫银行案之前,摆蕴菲是平州市的公安局长,因为她治警严谨,敢于碰硬,破获过几起大案要案,因此被干部们戏称为铁腕女捕头,被人民群众称为“女儿局长”。“女儿局长”的称号是摆蕴菲自封的,当时每每有年龄大一点的群众有了困难,只要找到摆蕴菲,她都会很热情地给人家办事,人家要谢她,她总会笑着说:“我是人民的女儿,哪有父母谢女儿的道理?这是我应该做的。”如果是青年人找她办什么事情,她帮了人家的忙,每逢人家谢她时,她同样会说:“我是人民的女儿,你们就是我的兄弟姐妹,帮兄弟姐妹办事是我应该做的。”后来河南省登封市出了个警察英雄任长霞,人民群众都说摆蕴菲就是任长霞式的公安局长。摆蕴菲干脆学习推广任长霞的局长接待日,从此天首市的治安状况明显好转。但是这种好转仅限于一些小案件上,大案要案并没有什么突破,“7·14”大案也始终没有告破。

  当初,天首市发生“7·14”抢劫案没有告破,面对公安部下达的限期侦破大案要案的命令,身为平州市公安局局长的摆蕴菲把“7·14”三个字书写下来,制作成卡片放在办公桌上,她经常盯着那个卡片发呆,有些时候陷入沉思。虽然案件没有发生在平州,出于一个警察的天职,她仍然发动干警在平州境内挨家挨户地排查犯罪嫌疑人。正当摆蕴菲全力以赴协助省公安厅侦破“7·14”大案的时候,从天首市传来消息,天首市公安局局长因为对“7·14”大案破案不力被调到省厅任了闲职。又过了不久,省长路坦平竟然亲自给平州市委书记秦汉仁打来电话,说省委已经决定调摆蕴菲到天首市任公安局长,理由有三:一是摆蕴菲的丈夫李宜民是省委副书记,夫妻长期两地分居不能体现组织上的关怀,不能很好地照顾女儿李梅,不利于下一代的成长,虽然李宜民和摆蕴菲夫妇没有这方面的要求,但是组织上不能不给予考虑。二是天首市是省会所在地,天首市的治安搞不好,没有良好的投资环境,直接影响到河东省工业强省战略的有效实施,天首市也确实需要一位像摆蕴菲这样的同志来当公安局长。三是摆蕴菲同志在平州公安局长任上政绩突出,应该给予提拔重用,但是鉴于平州市目前没有其他空位,天首市正好缺少一位政法委书记,摆蕴菲到天首市任公安局长,待条件成熟时兼任天首市的政法委书记。有了这三条充分的理由,摆蕴菲只好服从组织上的安排。但是她并不怎么愿意到天首来当这个公安局长,她还以为是丈夫不和她商量私自作的主张,就给李宜民打了个电话,问他为什么那么专制。李宜民笑着说是路省长提议,陈书记批准的,他不好意思再反对。摆蕴菲始终不知道路坦平是出于什么动机要那么主动地帮助她……

  在摆蕴菲离开平州市公安局的那一天,成千上万的群众拦车哭着挽留她,整整一个上午摆蕴菲都在流着泪与前来送行的群众告别。她其实是真不想离开平州,也不贪图什么政法委书记的头衔,但是省委已经作出了这样的决定,她只有无条件服从。

  到天首市公安局上班的当天晚上,她就让刑侦支队的支队长周大海和经侦支队的支队长王太岳把“7·14”大案的有关资料送到她的办公室里,三个人一起看了一遍资料和录像,最后摆蕴菲得出这样的结论:三个被灭口的歹徒肯定是外地人,而左眼被保安用电警棍击伤的那个高个子,应该是本地人,而且现在应该还活着。

  上班的第二天,摆蕴菲就给刑侦支队支队长周大海秘密下了一道命令,让他布置下去,在天首市地盘上查找左眼有病的犯罪嫌疑人。这道命令着实让周大海感到头痛,河东省正在实施工业强省战略,仅天首市外来民工就有几十万,找左眼有病的人不难,可是查犯罪嫌疑人无异于大海捞针,谈何容易。周大海把全市所有医院甚至包括私人诊所都跑遍了,调查左眼带有伤病曾经到医院治疗过的人,一共查出一千八百八十九人,与犯罪嫌疑人身高年龄相似的就有一百二十人,又把这一百多人一一调查,最终也没有查出犯罪嫌疑人。一年多时间过去了,“7·14”大案仍然没有告破,也没有任何线索,渐渐地,“7·14”大案就成了摆蕴菲的一块心病,甚至到了二○○四年七月十四日那天她干脆一天不吃不喝地饿自己一天,望着办公桌上写有“7·14”三个字的卡片出神,为的是不能忘记“7·14”这个让她揪心的日子和那个至今没有告破的案子。她现在也不知道压在她心头的这块巨石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搬掉。因此,刚才摆蕴菲发现了一个捂着左眼的人,她本能地要注视他一下,身高特征与“7·14”唯一活着的罪犯又极其相似,况且苗得雨很可能就是苗禾壮……难道是自己真的看错人了?不会!她的记忆力特别好,多年前的一些数字她至今仍能倒背如流,任何人的手机号码只要她听一遍或者看一遍就能够记得准确无误,并且最低能够记上一个月。如果一个人和她有过一次接触,至少三年内她再见到这个人马上就能够忆起在什么时间什么地点见过这个人。如果是一个非常熟悉的人,不管他怎么变换服装,或者化妆整容,她也同样能够认出来。基于此,她觉得自己并没有看错人,尤其是苗得雨无故昏倒那个情节更让她产生了疑心,是苗得雨真的有病,还是心虚不敢面对她这位女捕头而故意演出的一出金蝉脱壳之计?她心中的问号越来越多,问号越拉越长。她在这个时候已经决定不露声色地仔细调查一下这个苗得雨的真实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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