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萨特传_[法]西蒙娜·德·波伏瓦【完结】(104)

  萨特:我不知道。我总是给大笔小费,这是因为我不知道为什么要这样 做。我可以说一下我现在对这事的解释。但我记得我二十岁时就给了大笔小 费,当然,比现在少些,因为我钱不多,但仍然相当可观,以致于我的同伴 拿它来取笑我。这是一个老习惯了。

  波伏瓦:这也是为了在你和别人之间保持某种距离吧?

  萨特:有各种原因,可能两种因素都有:同侍者保持一定距离,同时帮 助他们改善生活。这是一种给予的方式。我不认为每个人都要跟我一样,但 我愿意他们也这样做,我喜欢让比如说咖啡店侍者有足够的钱维持生活,当 时我同咖啡店侍者的关系很不好??

  波伏瓦:这就是我把它看成一种慷慨大方的行动同时又是同人保持距离 的行动的原因。

  萨特:可能是这样的。

  波伏瓦:在某种程度上说,这有两个方面的问题。总之,你看到这些人 为你服务,虽然这只是放一个玻璃杯在你桌上之类的小事,你说过你讨厌有 人为你服务,即使他们这样做是有报酬的。因此他们应该被多付钱,再次付 给钱,于是你就不再感到 萨特:不再感到我欠他们的情。确实有这种因素。记得在西班牙时,禁 止付小费这事使我很惊讶并感到很为难,我知道这个决定是对的,我完全同 意这样做。但我又感到侍者为我服了务而我受惠于他。当我给他钱时我就创 造了同他的某种关系——一种我不再喜欢的关系。现在没有这种关系了。他 是一个为我服务的自由人,他的报酬不是通过小费而是通过饮料的价格而得 到。

  波伏瓦:是的,服务的报酬被包括进去了。

  萨特:这实现了某种较为真诚的东西。我感到这一点,但我仍然不习惯 不给小费。在咖啡店我常常显得慷慨大方而又不造成很大距离,他们想,这 儿有一个傻瓜,小费给得太多,但他们喜欢为我服务。

  波伏瓦:是的,当然。但你说过你仅仅想做一个普通的人——实际上你 也是一个普通人——给过量的小费是一种把你从普通人中区别开来的方式, 是不是?这不让你烦恼吗?

  萨特:不,因为我觉得生活就该是这样。当然我是很可笑的,因为生活 实际上完全不应该是这样。

  波伏瓦:你给一个出租车司机一笔高额小费时,你很清楚你再不会见到 他。

  萨特:但我们的关系是真诚的。我是说我是怎样看待我和出租车司机当 时的关系的。他很高兴,因为他得到一笔可观的小费,他对我有一种伙伴感, 因为通过给他钱我表现出对他的伙伴感。这儿确有一种实现平等的经济法则 的愿望,让较富者给得多一些,这天的情况就是这样。

  波伏瓦:你说过你帮助了许多人。但总的说来,主要是女人,有时是青 年,你发现自己为你帮助的人而困恼吗?你二十岁时,愿意接受资助吗?

  萨特:不。我说不,而我是那样抽象地想到这个事,对我说来,钱从它 挣得和被人给我都是那样遥远的事情,因此我可以同意被资助若干年的思想 而不感到震动。

  波伏瓦:请注意,有一些年这都是悬而不定的事。??如果你真正需要 它继续你的工作。??没有谁因为凡·高多年来靠他兄弟资助而责备他。因 为他作画,他有接受资助的真正理由。如果这是为了做某个确有助益的事情 ——例如,如果一个学生为了他的学习要花钱,那是完全应该去资助他的, 但这是说安心于这种生活的人。??如果有人说,“来吧,我来供给你五年 的学校生活费用,”如果需要,我想我或你是可以接受的。你干了五。年,

  目的达到了。你没有因为虚荣心或顾及别人的议论而放弃自己的未来。你觉 不觉得你同那些得到你的钱的人的关系有些问题?你给他们钱生活,这里是 不是没有互惠性?

  萨特:我常常自问这个问题,我觉得没有什么不正常的。因为他们就是 这样的。他们需要钱。因为在他们得不到钱时——也许这是他们自己的过错, 但问题不在这儿——我去看望他们,不给他们一文钱却又感受到对他们的友 谊,这是一种虚伪的关怀。如果我不给他们一些钱,他们将张着大嘴挨饿。 对我说来,实际上友谊显然意味着比一般想象的东西要多。有件事我已经说 过了,就是,我二十岁、二十五岁、三十岁,直到战争时,我对钱都是所求 甚少,这同我战后的生活总的说来是相对立的。战后我有了许多钱,我们谈 到的主要是战前的情况;这以后我有了大笔的钱。

  波伏瓦:拥有大笔的钱,这对你有什么影响?

  萨特:这是很奇怪的。它跟我没有什么关系。我的作品是跟我有关系的, 但为它支付的金钱跟我无关。这一点我在《生活境况》中写到了——写一本 书花的时间和由这书而得到的钱之间很少有什么关系。我的意思是,这时间 不仅仅是算出写作时花了多少小时,还包括置身于写作环境之中的时间,在 你构思它的整个时期,你停止写作、去看朋友同你正写下文字时的情况实质 上是一样的。这整个时期你都在思考这本书。它实际占满了你的全部时间, 直到你完成它,出版它;然后事情就完了。但我出书不是为了得到钱。我出 书是想知道人们怎样看待我的努力和作品,有时我在年底收到一大笔钱。我 觉得十分奇怪。这两件事在我看来是没有关系的。当我收到国外寄来的钱时, 这就更不是这书带给我的钱了。这书是一个法国人在法国写的。如果它的销 售量是五千或十万,这当中是有区别的,这个我还可以理解;但两年以后我 由于一个译本——我甚至还认为这个译本很差劲而从罗马,伦敦或东京得到 一笔钱,这种事我真正无法理解。在这时得到钱真是不可理解。我觉得这时 我再不是一个作家而是一块肥皂。

  波伏瓦:是的,好像成了一件商品。我也是这个意思。在战后,你有了 大笔的钱,这使你在良心上觉得有罪吗?我自己有这种感觉。我第一次给自 己买一件相当贵的衣服时,我说道,“这是我的第一次让步??”

  萨特:啊!我记得。

  波伏瓦:我常常想,我们应该正视钱的问题,在一种有益于他人的方式 中用这笔钱;总之,应该计划某种东西,但同时我完全清楚我们两人特别是 你都不适于实现这种计划。

  萨特:确实如此。由于我们不是每年收到同样多的钱,这种计划是很难 安排的。一本书出版的这一年我们可以得到一大笔钱,第二年如果只有很少 的文章发表,我们就没有很多钱。但这一年以前我已有了足以生活两年的钱。 波伏瓦:但你常有一些梦想。例如,你说过,“对,我们应该为那些需 要的学生每年存一些钱。”

  萨特:是的。

  波伏瓦:“我们应该拿出一笔钱给这个或那个。”事实上你现在正拿一 大笔钱帮助人们,但你这样做是有些偶然的。

  萨特:对,在有这样做的机会时。

  波伏瓦:凭机会,也凭人们的要求。

  萨特:我想,如果我们想为学生设立一笔基金,一方面我们应该有足以 维持下去的资金,另一方面应该有一些像我们遇到的要求得到钱的人来提出 同样的要求从而对他们尽同样的义务。??这样,事情不会有很大改变,除 非我们根本就没有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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