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萨特传_[法]西蒙娜·德·波伏瓦【完结】(61)

  波伏瓦:你在《词语》中谈到这个。我希望你接着谈谈你在《词语》中 没有谈到的时期。在拉罗舍尔,阅读对你意味着什么?

  萨特:在拉罗舍尔,我参加了收费图书馆;也就是说,我接替了外祖母 的角色。我在《词语》中说过,我是由外祖母而知道收费图书馆的。她常去 那种图书馆借小说回来看。这样我开始去拉罗舍尔的一些收费图书馆,也去 市立图书馆,那儿也借书。

  波伏瓦:你读了一些什么书?为什么读这些书?这是很重要的。

  萨特:我读得很杂,既继续读那些惊险小说,也读些较高雅的和较专门 的东西。例如我在那儿读了居斯塔夫·埃马尔的东西。

  波伏瓦:费尼莫雷·科佩尔呢?

  萨特:也读一点费尼莫雷·科佩尔的东西,但我不怎么喜欢他。还读了 另外一些人的,他们的姓名我忘了,他们大都是写书,不是在杂志上发表小 说。除了这些书,我还开始读我曾在外祖父那里看到过的那些书,那时我常 在他的图书室读书。这都是很好的书,但都比较乏味。我很小就在看惊险小 说,外祖父的那些长篇小说反而是后来才开始看的。

  波伏瓦:但在拉罗舍尔这再不是你的外祖父的书了。它们是些什么书? 萨特:这是我母亲和继父的书——他们让我读的书。后来我发现自己很 适合读这些书。我的母亲看的书不是很多,但有时她也读一本,是当时较为 流行的那种书。

  波伏瓦:你的继父也读吗? 萨特:他读过书。他不再读了。但他读过。 波伏瓦:他也劝你读某些书吗?他给了你一种指导吗?

  萨特:没有,没有。

  波伏瓦:完全没有? 萨特:完全没有。我母亲也没有。我从没有得到过他们的指点。 波伏瓦:但你说你读他们读的书。 萨特:是的。但那是我自己接触了它们。我在他们的卧室或客厅看到这 些书,我就拿着看,特别是在战后,因为这些书是与这次战争有关的,我想 了解它。

  波伏瓦:有没有禁止读的书?你总是可以读喜欢读的书吧?

  萨特:没有禁止我读什么书,一本也没有。总而言之,我没有读过特别 禁止读的书。我手头有的是些普通的书。它们有一些是学术和资产阶级文化 相结合的书。有些书的自我介绍是比较符合实际情况的。

  波伏瓦:老师没有向你推荐什么书吗?

  萨特:那时没有。他们提到的都是些严格意义上的教科书。当然学校有 一个图书馆,但那儿能看到的书多半是朱莱斯·凡尔纳的东西。 波伏瓦:在拉罗舍尔时,你没有同别的孩子交换书看?

  萨特:他们都读得很少。我几乎是唯一的一个书迷。他们主要感兴趣的 是游戏。

  波伏瓦:这么说来,你是碰见什么书就看什么了。

  萨特:也不完全是这样。有某种选择。例如克洛德·法雷尔。我读他, 因为继父书架上有他的一本书。这是我见过的一本书。我以前在收费图书馆 见过他的书。这是人们看过的书。

  波伏瓦:那时有什么书特别打动你吗?有你很喜欢的一些书吗,尽管它 们有着资产阶级的局限性?

  萨特:噢,那时我喜欢的主要是侦探和惊险小说。我读克洛德·法雷尔 的书。它们确实吸引了我。我也读其他人写的同类作品,虽然我觉得它们不 那么吸引人。

  波伏瓦:这儿没有什么东西能抓住你。

  萨特:是没有。 波伏瓦:从阅读的角度看,你来到巴黎后有一个什么样的根本变化? 萨特:这是一个总体的改变,因为我的朋友尼赞和全班最拔尖的三四个 人,贝尔科特和格吕贝尔,画家的弟弟,都是爱读书的人。我在亨利四世中 学读一年级见到吉尔时,他也是一个爱读书的人。他们主要读普鲁斯特的东 西。那是一个伟大的发现。正是普鲁斯特把惊险小说变为文化的小说,变为 文化。

  波伏瓦:那时你喜欢谁?普鲁斯特?吉罗杜?

  萨特:是尼赞让我读吉罗杜的。尼赞还向我推荐了保尔·莫朗。我是被 尼赞带进这个文学领域的,他不读惊险小说,他读许多较现代的书。

  彼伏瓦:你也读纪德吗?不管怎么说,你可以发现现代的作品。

  萨特:我想必读过《地上食粮》,别的都没有读过。这毕竟是很久以前 的事了。有许多现代的作家,尼赞常对我说到他们,“你读过这一个人的书 吗?你读过那一个人的吗?”这样我就去读他们的东西。从那时起,从一年 级到哲学班,阅读改变了我的世界。这里没有太多的哲学,而有超现实主义 者写的许多书,由普鲁斯特、莫朗和其他一些人。

  波伏瓦:你的阅读在一定程度上同尼赞保持一致以便不被他超过,跟他 一样去了解事物,进行活动。

  萨特:首先是因为他,同时因为学校里另外几个读书的人。

  波伏瓦:你说“这改变了世界”。你可以详细谈谈吗?你可以在某种程 度上来描述这个世界的改变吗?

  萨特:这一点很清楚;一涉及到冒险,小说就把背景放在美洲,这是一 个我不了解的世界。但我对地理学不是特别感兴趣。我对美洲是个什么样并 没有明确的概念。然而这些书,例如莫朗的书,从一年级到哲学班,向我打 开了这个世界。事情不是简单地发生在我所生活的这个世界之外。它们发生 在这个地方或那个地方,在中国或纽约,或地中海??这些都使我惊奇。我 正发现一个世界??

  波伏瓦:在地球地理学的水平上?

  萨特:是的,这是最重要的。这样,虽然我的地理课在班上是很差的, 但我开始理解它了。

  波伏瓦:我相信这是一个非常普遍的现象。那时作家都有点讲求异国情 调。莫朗、瓦莱里·拉尔博和别的许多人都放下法国去描述这种世界。但你 也有别的通往世界的道路。吉罗杜或普鲁斯特就完全没有这样写。

  萨特:吉罗杜写东西绷得太紧,紧张得使人不安。我不是很喜欢他。普 鲁斯特给我的根本东西显然就是他的人物主观心理学。但他也给我关于环境 的思想。普鲁斯特教给我的一件事是,就像有着不同的生物种类一样,也有 着不同的社会环境。依生活环境的不同,你是一个小资产者或者一个贵族, 或者一个上层资产者,或是一位教师。所有这些在普鲁斯特的世界都可以看 到和得到承认。我对这事想得很多。我马上得出结论说,一个作家应该了解 这个世界上的一切,也就是说,他应该熟悉各种环境。而在另一些我以前不 那么喜爱的人中间我也发现这种思想——例如龚古尔兄弟他们想经常深入到 周围的环境中去探寻准备放入自己小说之中的典型。他们写了一部关于女仆 的小说,因为他们有一个心爱的女仆死了,而她的性生活是饶有兴味的。

  波伏瓦:这对你应该是一次根本的改变吧?你是来自一个非常外省化和 资产阶级的环境,而现在接触到的这一切对你展现了生活的各种可能性—— 感情、道德、心理学。是不是这样?

  萨特:对,确实如此。这对我展现了当代的生活,因为就文化和与之有 关的生活而言我的父母生活的环境落后于这个时代五十年。然而在巴黎正相 反,所有这些年轻人都是日新月异地生活在当代文化环境之中。特别是超现 实主义者。正像我说过的,对我们说来,这是一个天赐之物,这是影响之源。 然后我发现了《法国新评论》——杂志和书。这是一个真正的发现。那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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