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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活的勇气_孔庆东【完结】(7)

  其实这些都跟我没关系,我当年才9岁,也没注意。最令我生气的是江青把一个农民"王孝岐"的名字改为"王灭孔",我们全家在收音机里听到这个报道后,我妈高兴得哈哈大笑,因为我妈姓王,跟我爸吵了一辈子,这回可解气了。我爸则气得一拍桌子:"这个王八犊子!你叫王灭孔?我看你叫王八蛋!"当时因为江青鼓励妇女穿连衣裙,把文艺也搞得很热闹,很多下层群众对她颇有好感。可是我因为这件事,开始觉得江青没水平。我不像我父亲那样把气撒在"王孝岐"身上,我觉得江青的思想里有一种太重视表面文章、不能实事求是的问题。

  正文 第9节:江青灭孔,引火烧身(2)

  更新时间:2007-12-4 11:08:26 本章字数:1459

  改了名,就说明反封建了吗?"江青"这个名字当然很出色,但"蓝萍"也不错啊,"李云鹤"也非常不俗啊,为什么非要在名目上下那么大的功夫呢?"全聚德饭庄"改为"工农兵饭店",里面的烤鸭就具有革命思想了吗?我可能受封建礼教毒害比较深,"大丈夫行不更名,坐不改姓"的意识比较浓厚。每次跳墙去看电影被抓住后,都大义凛然地交待:"我叫孔庆东,你们爱咋的就咋的!"上大学后,很多同学都搞了个笔名,我坚持用我的俗名。很多自以为是的所谓学者说:"你叫孔庆东,一看就是'文革'的名字,是不是崇拜毛泽东啊?"我说:"只许毛泽东叫东啊?那毛泽东又是崇拜谁呀?你就是这样做学问的啊?学问如果可以这样做,那还要大学干什么?孔仲尼就是个尼姑,释迦牟尼也是尼姑,关羽是项羽转世,刘备是刘邦投胎,你这种思维才是'文革'谬种啊!"

  我偶尔也玩过几回笔名,但从来不觉得自己的名字有什么不好。即使在最危险的日子里,也没有考虑过隐姓埋名。子曰:"天之未丧斯文也,匡人其如予何。"别说一个"王灭孔",历史上多少次劫难都没有灭掉孔门。孔子之后,八代单传。到东汉年间,定居曲阜者才繁衍到二十多户。五代后梁时,有个叫孔末的小时工,趁社会动乱,将曲阜孔子后裔杀害殆尽,自称圣人嫡系。但孔子43代孙、不满周岁的孔仁玉藏于外祖家,幸免于难。后唐明宗诛孔末,复正统,孔子后裔再度繁盛。孔仁玉有四子,到46代时分为5位,到53代时分为20派,到56代时分为60支,亦称60户。我孔庆东就属于这5位、20派、60支里的第一位、第一派、第一支,家谱里叫做"圣人位、圣人派、圣人户",我的58代祖便是衍圣公。五胡乱华、蒙人灭宋、满清入关,都没有动摇孔门的地位。乾隆年间修谱时,曲阜孔子后人已过2万,咸丰年间4万,民国期间战乱频仍,一直徘徊在5万多。新中国后,半个多世纪的和平建设,使孔门高速繁衍,至今仅曲阜孔子后裔就超过10万,全世界孔子后人已达300多万。虽然跟王姓的7000多万远不能比,跟李姓的1亿人口更不能比,但姓王姓李的想依仗人多灭掉我们姓孔的,恐怕也是个玩笑吧。

  轰轰烈烈的批林批孔运动,使我有机会读到老祖宗的言论,不禁深为叹服。"学而时习之,不亦说乎?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说得不对吗?"不患人之不己知,患不知人。"说得多好啊。连孟子说的"劳心者治人,劳力者治于人",我都觉得是千古不易之论。由对孔孟之道的好感,我顺便觉得林彪也没有多么可恨。倒是从江青这么胡折腾,害得同学都给起外号,叫我"孔老二"、"孔老三"、"孔老八"的,隐隐觉得这个傻女人恐怕要遭报应。

  其实江青有很可爱的一面,她跟工作人员打扑克,输了就不高兴,经常跟警卫员和服务员吵架,喜欢显摆自己,喜欢送人东西,这才是真正的"不摆架子",真正的跟群众打成一片。假如她老公地位没有那么高,那江青的浪漫情怀可能会更多地发挥出正面效应。但可惜这个自以为聪明智慧的纯真婆娘,这个中国20世纪的"革命娜拉",竟敢在至圣先师文宣王头上动土,忘了她们老李家跟我们老孔家的千年交情,结果怎么样?正应了主席给她那封深情款款的信里所写:"我死了以后,看你怎么办?"人活着难免要斗争,有时候还要革命,但动不动就想灭掉人家,这种念头是危险的。多数情况是灭不掉人家,自己反倒引火烧身。在今日建设和谐社会的情境下,这个教训是各路愤青特别应该记取的吧。子曰:"一日克己复礼,天下归仁焉。"善哉!善哉!

  正文 第10节:我最早的老师(1)

  更新时间:2007-12-4 11:08:26 本章字数:2052

  孔庆东温情怀旧

  一天我告诉父亲,路边宣传栏里林彪的照片忽然不见了。父亲严肃地说:"别他妈瞎吵吵,中央肯定出事儿啦!"夜里我听见旅馆的走廊上有人说什么"三只鸡","豌豆黄"。回到哈尔滨,才知道林彪坐着三叉戟摔死在蒙古的温都尔汗了。

  我最早的老师

  神圣美丽的教师节,随着半温不凉的秋风又到了。

  学校发点钱,工会给桶油,学生送点礼,于是广大人民教师就暂时忘记了自己的奴隶身份,忘了那些暴徒家长闯进教室把老师打得遍体鳞伤的场面,忘了那些大款家长拿着半斤钞票把弱智儿子楔进重点校尖子班的场面,忘了那些高官家长一个电话就让一个勤勤恳恳的班主任下岗的场面。不要侈谈什么灵魂的工程师,老师的尊严已经在这个市场加反恐的时代被打得趴下起来、起来趴下,直到你再也无力、再也无心起来,干脆就彻底趴下,甘当物欲的小伙计吧。然而,当你放弃尊严时,人家还要拿尊严来要求你,说教师怎么能吃肉、教师怎么能挣钱啊?让你求生不能,求死不得。恰如伊斯兰国家被逼得无可奈何,只好宣布自己也赞成"反恐"时,人家布什校长又改词儿了,把反恐改为"反对伊斯兰法西斯战争",点明了不把穆罕默德大叔折腾死美国人民就不爽。《茶馆》里的王利发掌柜说:"那些狗男女都活得有滋有味的,单不许我吃窝窝头,谁出的主意?"

  好在我们大城市里的这些老师吃窝窝头是不成问题的,燕窝鱼翅偶尔也能吃上一回。所以嘻笑怒骂之余,还是趁着这个毛主席逝世三十周年之际的秋光无限的教师节,回忆一下那个没有教师节的时代的一点往事吧。

  我一生最感激的人,就是我的那些老师。由于时间的关系,大学里的老师记得最清楚,中学的也记得大部分,只有小学老师的身影,渐行渐远,快要消逝在地平线了。而其中记得最模糊的,就是我最早的老师--小学一年级只教了我第一个学期的高老师。

  我上学时,是春季开学。几年后大概毛主席周总理他们觉得要跟国际接轨吧,就改为秋季开学了。1971年3月1日,我第一次走进了"五七小学",因为按照我母亲的算法,我已经八岁了。可是人家学校的老师说,你儿子是64年9月生的,现在还不满6岁半,年龄不够,回去吧。我从此永远记住了"与国际接轨"的重要性,坚决反对很多北方地区"虚两岁"的土政策。许多年后,我带着21岁的女朋友回家看看,我母亲和一些亲戚非说人家已经23了,弄得人家哭笑不得。在这件事上我终生不能得到众多亲戚的理解,当我的母亲58岁时,亲戚们都为我不给她老人家操办六十大寿而摇头叹息,觉得这人一旦当了北大的老师,咋就变得禽兽不如呢?而当我的母亲六十周岁时,又没有人关心这件事了。我感觉自己有点像沈从文一样,无论在亲友中还是在学友中,永远都是孤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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