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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兄弟_石钟山【完结】(28)

  苏小小呆立在那儿,大脑里一片空白,直到人们背着田村向山下冲去,她才清醒过来,撕心裂肺地喊了一声:田村……

  听说解放军受伤了,歇马屯一下子炸了锅,老乡用一辆马车拉着田村去了最近的公社卫生所。被救的苏小小疯了似的追到马车旁,爬上了马车。一排长涨红着脸喊道:苏小小,你就不要去了。

  苏小小不管不顾地把田村的头抱在怀里,她失去理智地冲着一排长哭喊:他是我的救命恩人,我为啥不去?

  没有时问去争执了,战士们在车下跑,赶乍的老乡驾着马车,一伙人急三火四地向公社卫生所奔去。

  抱着田村的苏小小,一遍遍地哭喊着:田村,你醒醒……

  田村睁了一下眼睛,勉强地笑一下,断断续续着说:放心……我死不了。

  苏小小一边流着泪,一边责怪着自己:都是我不好,我真笨。

  马车颠簸得很,她就冲赶车的于三叔道:叔你慢点儿,田村他疼。

  赶车的于三叔就说:丫头,你把他抱好了,车不能慢哪,救命要紧。

  马车跑得快,路就颠得厉害,苏小小索性躺下,把田村抱在了自己的怀里。车下的一排长不停地喊着:田村,你要坚持住,到了公社我就给部队打电话,让他们派救护车来。

  公社卫生所条件有限,只是简单地给田村做了处理。在这…过程中,苏小小不离田村左右,她抓着他的手说:田村,你一定要坚持住,一排长已经给部队打电话了。

  一排长带人在路口等候部队派出的救护车,终于,车子鸣着笛风驰电掣地驶来。田村被抬上救护车的时候,苏小小也要上车,被一排长拦住了。这时的她已经失去了理智,哭喊着哀求道:排长,你就让我去吧,他是我的救命恩人哪。

  一排长正色道:苏小小同志,我们有医生有护士,你就不要去了。

  她像没有听懂排长的话,挣扎着跑上了救护车。田村微微睁开眼睛,想抬起手,因为疼痛又垂了下去,他喑哑着声音说:你就别去了,等我好了,我来看你。

  一排长硬是把苏小小从车上拉了下来,车子随之风一样地开走了。

  苏小小追着汽车向前跑去,直到救护车消失了,依然是泪水滂沱。

  一排长和战士们围上来,一起安慰着她:田村不会有事的,你放心吧。

  一排长担心苏小小过分自责,就认真地道:苏小小同志,你不要难过和自责,救你是田村的责任,遇到这种情况,我们每一个人都会这样做的。

  苏小小仰天哀声道:田村,我对不起你——

  这件事情发生后的第二天,一排长就接到了撤回队伍的命令,这次部队派了一辆卡车来接他们。歇马屯送行的乡亲们来了很多,他们一边流着眼泪,一边和子弟兵挥手道别。

  苏小小没有来,她趴在自家的炕上嘤嘤地哭着。母亲看着女儿伤心的样子,也抹起了眼泪,她叹了口气:小小啊,你记住了,田村是你的恩人,他要是瘫在床上了,你就侍候他一辈子,咱不能做那种忘恩负义的人。

  苏小小曾无数次想象过和田村分别的情形,唯独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田村是为了她而受伤,这让她心里感受到了幸福,但更多的是一种刺痛。她不敢面对一排长他们的离去,她怕自己承受不住那样的场面,他们当中本该有着田村的。她想过田村离开时,她会躲在人群中冲他挥手后,然后找一个没人的地方悄悄地流泪,但那是甜蜜的离别,可现在田村生死不明,她只能暗暗地为他难过和伤心。

  该死的手榴弹怎么就没有扔出去呢?一想到辫子,她像找到了发泄对象,一骨碌爬起来,找出剪子,狠着心剪掉了留了十几年的长辫。

  24.医 院

  苏小小是在田村手术后的第三天来到医院的。严格地说,田村的伤并不致命,几块弹片击中了他的背部和腿,手术加上路途上的失血,使田村目前急需输血。师医院并不大,平时只存有少量血浆,田村的血型又是RH阴性,是特殊血型,师医院和几家地方医院的血库也都没有这种血型,只能靠现场采血了。

  警通连得到这个消息时正是夜半时分,连长吹响了紧急集合的哨子。警通连一百多号人跑步来到医院,验血后,只有刘栋的血型合适。手术正在进行着,由于失血过多,田村已经出现昏迷症状。

  刘栋先后抽了两次血,第一次是四百毫升,第二次是二百毫升。田村在输入刘栋的六百毫升血后,终于醒了过来。

  田村受伤的事,还是惊动了田辽沈和杨佩佩。手术后的第二天上午,俩人就出现在田村的病床前。田村的身上缠着纱布,正躺在那里输液,大量血液的补充,使他的脸上慢慢地有了些血色。

  看见走进来的父亲和母亲,他咧开嘴笑了一下。

  杨佩佩疾步上前,一把抓住田村的手,眼泪就流了下来。她看看这儿,摸摸那儿,不停地问着:儿子,疼吗?

  看见杨佩佩紧张的样子,田辽沈就轻描淡写地道:你也是搞医的,又不是没见过伤员,别大惊小怪的。

  杨佩佩这才控制住自己的情绪,躲在一旁擦拭着眼睛。

  田村看着母亲,轻声安慰着:妈,我没事儿,就一点儿小伤。

  听了田村的话,田辽沈冲儿子笑笑,道:儿子,行!这一点你像我。我负伤的时候也从来没叫过疼,军人嘛,就该有个军人的样子,军人的职业就是流血牺牲的。

  田辽沈这么说,一半是给田村听,一半是说给杨佩佩的。在儿子面前哭哭啼啼的,样子总是有些不雅,更重要的是不符合身份。

  杨佩佩果然停止了哭泣,她坐在儿子的床前,拉着田村的手,怜爱地望着。

  田辽沈背着手,在病房里踱了两步,才问道:儿子,听说你救的还是个女民兵?

  田村点点头道:手榴弹没有扔出去,挂在她的辫梢上了。这件事我有责任,事前没有提醒她。

  田辽沈弯下腰,凝视着儿子的脸:好儿子,你现在像一个真正的战士了,等伤好后要主动向上级承担责任。功是功,过是过。

  一旁的杨佩佩听不下去了,冲田辽沈说:孩子伤还没好,你就别说那些责任不责任的话了,就不能说点儿好听的。

  田辽沈道:别忘了,咱们的儿子现在是个战士了。

  杨佩佩打断田辽沈的话:田村,听说给你输血的是一个叫刘栋的战友?

  田村点点头,告诉母亲:在新兵连的时候,我们就在一个班。

  田辽沈想起了什么似的问:是不是列队的时候站在队尾的那个?

  田村兴奋地看着父亲:对,爸你怎么了解得那么清楚?

  田辽沈满腹心事点着头道:是你们领导介绍的。

  杨佩佩又接着说:听医生说,要不是他给你输了那么多血,你可就危险了。你们连一百多人,却只有他能给你输血,看来你们真是有缘哪。将来你可不能忘了人家,是人家救了你的命。

  田村听话地点点头。

  田辽沈那次没有在医院里多停留,见田村的伤势已经稳定,下午就离开了。军机关的很多事还等着他去处理。杨佩佩不放心儿子,留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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