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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角谍战_[英]肯·福莱特【完结】(40)

  罗斯托夫对自己的故事放声大笑,但哈桑只是微微一笑。

  “你不觉得这故事可笑吗?”罗斯托夫问。

  “不那么可笑。”哈桑回答他,“你对那样的笑话放声大笑是罪过。我没有负罪感,所以我不感到可笑。”

  罗斯托夫耸了耸肩,心想:谢谢你,亚斯夫·哈桑,这是穆斯林对西格蒙·弗洛伊德的回答。他们走到了公路上,站了一会儿,看着汽车飞速驶过,哈桑喘过气来。罗斯托夫说:“噢,听我说,有件事我一直想问你。你当真干过阿什福德的妻子吗?”

  “只不过一星期四五次。”哈桑说,他开怀大笑了。

  罗斯托夫说:“现在谁有负罪感了呢?”

  他早早地就到了火车站,偏偏列车又晚了点,因此他不得不等上整整一个小时。这迫使他有生以来第一次把《新闻周刊》从头到尾地阅读了一遍。她笑靥如花,小跑着穿过了检票栏杆。和昨天一样,她伸出双臂搂住他,亲吻着,不过这一次吻的时间更长了。他原本模模糊糊地期盼着她身穿长裙,披着貂皮围巾,就像银行家的太太夜间外出到特拉维夫61号夜总会去时的装扮。不过,苏莎当然属于另一个国家的另一代人:她穿着直抵及膝裙的高筒靴,丝质衬衣外面套着像头牛士穿的绣花背心。她的脸上没有化妆。两只手也空空的:没有外衣,没有手袋,没有过夜的小盒。他俩一动不动地站了一会儿,相视微笑着。狄克斯坦现在确切地知道了自己该做什么,像前一天那样伸出手臂让她挽着,这一姿态似乎使她感到高兴。他们走到出租汽车站。

  他们坐进车里以后,狄克斯坦问道:“你想到哪儿去?”

  “你没有订座位吗?”

  他心想,我该预订个桌子的。他说:“我不了解伦敦的饭店啊。”

  “国王路。”她对司机说。

  车启动之后,她瞅着狄克斯坦,说:“喂,纳撒尼尔。”

  从来没有人这样叫过他。他喜欢这么叫。

  她选中的切尔西饭店小巧、昏暗又时髦。他们向一张餐桌走去时,狄克斯坦觉得他看到了一两个熟面孔,他竭力想着在什么地方见过他们,肠胃一下子紧缩起来。随后他意识到他们是他在杂志上见到过的通俗歌手,才重新放松下来。他很高兴能够一直这样放松,尽管这个晚上他难得地这样度过。他还感到高兴的是,其他在这里吃饭的人什么年龄的都有,因为他曾经担心,他会是看着最老的人。

  他们就座之后,狄克斯坦问道:“你是不是把你的小伙子朋友都带到这儿来?”

  苏莎给了他一个冷笑。“这是你头一次说不聪明的话。”

  “我没有失礼吧。”他恨不得踹自己一脚。

  她说:“你喜欢吃什么?”那尴尬的时刻过去了。

  “在家里我吃很多素淡、健康的大锅饭。我外出住宾馆时,就吃味浓的大块肉。我喜欢吃的那种东西是你在任何什么地方都找不到的:烤羊腿、肉排和腰花布丁,兰克夏火锅。”

  “这正是我喜欢你的地方。”她笑着说,“只是你不懂什么时髦、什么不时髦;更主要的,你根本不在乎。”

  他触摸了一下自己的西服翻领。“你不喜欢这套西装,是吧?”

  “喜欢。”她说,“你买的时候,大概就已经过时了。”

  他决定从托盘里取些烤牛排,她拿了些煎猪肝,津津有味地吃起来。他要了一瓶勃艮第酒:更精美的葡萄酒恐怕做不了煎猪肝的下酒菜。他所具备的葡萄酒方面的知识勉强可以应付。不过,他让她喝了大部分:他的胃纳有限。

  她对他讲了她服用麦角酸二乙基酰胺时的感受。“难以忘记啊。我可以感受到我里里外外的全身。我能听到我的心跳。我触摸到皮肤时,感觉好极了。而一切东西的颜色……不过,问题在于:是药品为我显示了奇异的东西,还是药品使我变得奇异了?那是一种看待世界的新方式呢,还是只是综合了你当真以新的方式看待世界之后,你会有的感知呢?”

  “从那以后,你就没再需要那玩意了吧?”他问。

  她摇着头。“我不愿意失控到那个程度。可是我知道了那是怎么回事倒是很高兴。”

  “我就是因为这个而讨厌醉酒——失去了自主意识。尽管我肯定吸毒和醉酒不是同一范畴。不管怎么说吧,我喝醉的那两三次,我并没有找到开启宇宙的钥匙。”

  她做了个罢休的手势。她的手纤细瘦长,和艾拉的一模一样。狄克斯坦突然间回忆起艾拉也曾做过完全同样的优雅手势。苏莎说:“我不相信毒品是解决世界问题的办法。”

  “那你相信什么呢,苏莎?”

  她迟疑了一会儿,脸上挂着淡笑,凝视着他。“我相信你所需要的一切就是爱。”她的声调中有一丝自卫,似乎预见到随之而来的嘲讽。

  “那种哲学恐怕对一个时髦的伦敦人比对一个严阵以待的以色列人更有吸引力吧。”

  “我琢磨,要想改变你是白费功夫。”

  “我应该以此为幸。”

  她盯视着他的眼睛。“你从来不知道你的幸运。”

  他低头看着菜单,说:“该要点草莓了吧。”

  她突然问道:“告诉我你爱谁,纳撒尼尔。”

  “一个老妇、一个孩子和一个幽灵。”他脱口答道,因为他一直这样自问,“那个老妇人叫作埃斯特,她牢记着沙俄的往事。那孩子是个叫莫蒂的男孩。他喜欢《金银岛》。他父亲死于六日战争。”

  “那个幽灵呢?”

  “你想要些草莓吗?”

  “好的,请吧。”

  “要奶油吗?”

  “不了,谢谢。你不打算告诉我那幽灵的事,是吗?”

  “我一知道,你马上就会知道。”

  当时是在六月份,正是草莓最好的时候。狄克斯坦说:“现在告诉我你爱谁吧。”

  她“嗯”了一声,然后想了一会儿。“嗯……”她放下了匙子,“噢,废话,纳撒尼尔。我觉得我爱你。”

  她的头一个念头是:什么东西鬼使神差地进了我的脑海?我干吗那么说?

  她随后想到:我才不在乎呢,我说的那是真话。

  最后是:可我为什么爱他呢?

  她也说不上来理由,可她知道爱上他的那些时刻。有两次机会她得以窥见他的内心,从而发现了真实的狄克斯坦:一次是在他说起三十年代的伦敦的时候,另一次是他提到父亲死于六日战争的那个孩子的时候。这两次时间,他都放下了他的面具。她原以为她会看到一个躲在墙角被吓坏了的小个子男人。事实上,他却是以一个强壮、自信而坚定不移的男子汉形象出现的。在那样的时刻,她能够感受到他的力量,犹如一种强烈的气味,让她觉得晕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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