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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作人知堂书话_周作人【完结】(458)

  大家都是变态心理的朋友。我恐怕也是痴呆症里的一个人,只是比较的轻一

  点,有时还要觉得略有不舒服;凭了遗传之灵,这自然是极微极微的,可是,

  嗟夫,岂知就是忧患之基呢?这个年头儿,在风狂与痴呆的同胞中间,哪里

  有容人表示不舒服之馀地。你倘若有牢骚,只好安放在肚子里,要上来的时

  候,唯一的方法是用上好黄酒将他浇下去,和儿时被老祖母强迫着吞仙丹时

  一样。这个年头儿真怪不得人家要喝酒。但是普通的规则,喝了酒就会醉,

  醉了就会喜欢说话,这也是没有法子的事。只要说的不犯讳,没有违碍字样,

  大约还不妨任其发表,总要比醒时所说的胡涂一点儿。我想为《语丝》写点

  文章,终于写不成,便把这些酒后的胡思乱想录下来,暂且敷衍一下。前朝

  有过一种名叫《茶馀客话》的书,现在就援例题曰《酒后主语》罢。

  民国十五年七月二十六日灯下记。

  □1926年

  8月刊《语丝》91期,署名岂明

  □收入《谈虎集》

  夜读抄小引

  幼时读古文,见《秋声赋》第一句云:“欧阳子方夜读书”,辄涉幻想,

  仿佛觉得有此一境,瓦屋纸窗,灯檠茗碗,室外有竹有棕榈,后来虽见“红

  袖添香夜读书”之句,觉得也有趣味,却总不能改变我当初的空想。先父在

  日,住故乡老屋中,隔窗望邻家竹园,常为言其志愿,欲得一小楼,清闲幽

  寂,可以读书,但先父侘傺不得意,如卜者所云,“性高于天命薄如纸”,

  才过本寿,遽以痼疾卒,病室乃更湫隘,窗外天井才及三尺,所云理想的书

  室仅留其影象于我的胸中而已。我自十一岁初读《中庸》,前后七八年,学

  书不成,几乎不能写一篇满意的文章,庚子之次年遂往南京充当水兵,官费

  读书,关饷以作零用,而此五年教练终亦无甚用处,现在所记得者只是怎样

  开枪和爬桅竿等事。以后奉江南督练公所令派往日本改习建筑,则学“造房

  子”又终于未成,乃去读古希腊文拟改译《新约》,虽然至今改译也不曾实

  行,——这个却不能算是我的不好,因为后来觉得那官话译本已经适用,用

  不着再去改译为古奥的文章了。这样我终于没有一种专门的学问与职业,二

  十年来只是打杂度日,如先父所说的那样书室我也还未能造成,只存在我的

  昼梦夜梦之间,使我对于夜读也时常发生一种爱好与憧憬。我时时自己发生

  疑问,像我这样的可以够得上说是读书人么?这恐怕有点难说罢。从狭义上

  说,读书人应当就是学者,那我当然不是。若从文义上说来,凡是拿着一本

  书在读,与那不读的比较,也就是读书人了,那么,或者我也可以说有时候

  是在读书。夜读呢,那实在是不,因为据我的成见夜读须得与书室相连的,

  我们这种穷忙的人那里有此福分,不过还是随时偷闲看一点罢了。看了如还

  有工夫,便随手写下一点来,也并无什么别的意思,只是不愿意使自己的感

  想轻易就消散,想叫他多少留下一点痕迹,所以写下几句。因为觉得夜读有

  趣味,所以就题作《夜读抄》,其实并不夜读已如上述,而今还说诳称之曰

  夜读者,此无他,亦只是表示我对于夜读之爱好与憧憬而已。

  民国十七年一月三日于北京。

  □1928年

  2月刊《北新)2卷

  9号,署名岂明

  □收入《夜读抄》

  夜读抄后记

  《夜读抄》一卷,凡本文二十六篇,杂文十一篇,共计三十七篇,其中

  除三篇外均系去年七月以后一年中的作品。这些文章从表面看来或者与十年

  前的略有不同,但实在我的态度还与写《自己的园地》时差不多是一样。我

  仍旧不觉得文字与人心世道有什么相关,“我不信世上有一部经典,可以千

  百年来当人类的教训的,只有纪载生物的生活现象的

  Biologie才可供我们参

  考,定人类行为的标准。”这是民国八年我在《每周评论》上说过的话,至

  今我还是这样的想。

  近来常有朋友好意的来责备我消极,我自己不肯承认,总复信说明一番。

  手头留有两封底本,抄录于后,以作一例:

  承赐《清华特刊》,谢谢。关于××一文闻曾付××而未能刊出,顷见《华北文艺

  周刊》上×君之文,亦云××不用,然则如不佞之做不出文章,亦未始非塞翁之一得也。

  尊集序文容略缓即写,大抵敝文以不切题为宗旨,意在借机会说点自己的闲话,故当如命

  不瞎恭维,但亦便不能如命痛骂矣。四月廿三日。(与纸君)

  惠函诵悉。尊意甚是,唯不佞亦但赞成而难随从耳。自己觉得文士早已歇业了,现

  在如要分类,找一个冠冕的名称,仿佛可以称作爱智者,此只是说对于天地万物尚有些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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