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窝里是个蜷缩的人——像个原始人一般，胡子拉碴，长长的头发盖在脸上，头发好几处都打着结。
他穿着斜条纹的不合身的睡衣，只扣了两粒扣子，衣领挂下来，露出了半个肩膀。睡裤的一个裤管还卷在膝盖上，露出“杂草丛生”的腿以及黑黑的、满是污垢的双脚。
神奇的是，即便如此，那人依旧一动不动。
警员硬是把这个人费力地拖了起来——这个人无精打采地耷拉着脑袋，看起来病恹恹的，像是一条冬眠的蛇被外界的动静惊醒。
就算警员使劲儿摇动，那人的身体只是不由自主地晃了一下。可能适应不了光亮，他终于醒来，两只手用极其缓慢的速度抬起，挡住眼睛。
手指的缝隙中，依稀可见坚挺的下巴。他的双眼半睁半闭，眼袋浮肿，眼眸倒是丝毫不见浑浊。
他的皮肤干裂，像杨树皮。他的鼻梁挺拔，嘴唇干枯，嘴角浮出伤肿的红色，歪斜着，弧线是戏谑的笑。
他整个身体靠在警员身上。
警员忽然叫了起来：“啊，这个人像火炉一样烫!是不是病了?”
“站好!”警长对这长发男人很是不满，大声喝令道，并示意两旁的警员将手松开。
没想到，那个警员手一放，这个长发男人就像一尊石像一样，直挺挺地倒了下去，“轰”一声砸在了地上，额头也顷刻间渗出血来。
“天哪!”所有人都惊叫起来。
“完了!不是装的，真的病了!”警员着急地说，“我们赶紧让李医生过来看看!”
“渴……渴……”这个邋遢的人伸出手臂，发出嘶哑的声音。
许诺听这声音，忽然警觉起来，这是她无法忘记的声音——懒洋洋的，低音中带着几分浑厚，难道是……她的心脏猛烈地跳动，眼前的这个人，正是她梦里寻他千百度的那个人。
一道闪电划过般，许诺、邵小曼、乔安只觉电流击身，她们在第一时间同时辨认出来。
“袁得鱼?”她们同时叫出声来。
年轻长发男人本能地背了过去。
她们几乎同时看到男人那张还算是英俊的脸，不过上面的污垢厚得可怕。
毋庸置疑，此人，千真万确就是那个失踪多年的袁得鱼!
唐煜在一旁大惊失色地张大嘴巴，他不敢相信这个人是他当年神采飞扬的兄弟。他好像一个垂死的植物，随时就要枯萎一样。
三个女孩谁也没想到多年后重逢时的袁得鱼竟然是这个样子。
他实在太邋遢了，说是被人擤在马路上的鼻涕也不为过。
黑皮大叔也很惊讶：“他很有名吗?你们怎么都认识?”
“放老实点儿，他怎么会在你们这里?”一个警员问道。
“那……那小子是赌场高手，我想叫他帮我们赌两把……”
“只是叫吗?人都被你们打伤了!”警察看到被子里一摊摊的血迹。
“但真的不能怪我啊。他到这里还没一天，就好像发烧了。可我要出去做生意，心想，他就躺几天吧，原本想，他躺几天就好了。没想到我爸也有事出去了，老人家又健忘，几乎忘记了他在这里。如果真出什么事，别怪我啊……”黑皮大叔显然有些慌乱。
那个长得像警长的人果然是个头儿，他果断地指挥两个手下把黑皮大叔与老头儿带走了，他对其他围观的人叫道：“你们先出去。”
屋外，死一样地沉寂。女孩集体陷入沉默，唐煜站在她们身边，光鲜的样子无比刺眼。
李医生到了，过了大约一刻钟，像是吓破魂一样地出来了。
唐煜马上拦住，问：“里面那人怎么样了?”
“怎么……怎么可能?是……是非典!”
“啊?”
所有人惊讶万分。这不是2003年一个几乎造成全球恐慌的灾难性疾病吗?现在是2004年，这个人怎么还摊上了这个病!
“医生，你没开玩笑吧?”邵小曼生气地问道。
“现在还有人得霍乱呢。”医生捂住口鼻，镇定了很多，“还真神了，染了那么长时间，照理说会一命呜呼，但现在看来还是初期，你们快做隔离准备吧!”
“那有没有生命危险?”许诺焦急地问。
“现在看来还没有……得先送他去医院……”
警员押送他上了警车，方向是最有名的长安医院。
许诺打破沉默，说：“我把屋子先收拾一下，你们先过去……给我电话……”
两个女孩点点头。
唐煜说：“他得的是非典，屋子里也会被传染的。”
“没事，我整理一下就出来。”
唐煜又看了看还没缓过神儿来的邵小曼与乔安：“我开车送你们过去吧!”
两个女孩机械地点点头。
在车上，乔安拍了拍脑袋：“非典……这也太传奇了吧!”
邵小曼抬头望着天：“感谢上天，找到你了!”
“是啊，晚一步可能就迟了!”唐煜说。
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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