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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花与秘密的扇子_邝丽莎【完结】(69)

  雪花所带给我的伤痛比我以前所受的任何伤害都要刺痛心扉,撕心裂肺,纠结不清,好似最凶残的酷刑,甚至比生育孩子时的阵痛来得还要强烈。然后我的内心发生了转变,我开始反击,不是作为那个当年深深爱恋着雪花的女孩,而相信礼教习俗可以用来维护心灵的平和的卢夫人。揭示雪花的种种不是,比摆脱困扰于自己内心的煎熬要轻松得多。

  过去出于对雪花的爱,我给予了她很多的宽容。如今我更清楚地看到了她的弱点,她的虚伪,她的欺骗,她的背叛。我想到一直以来雪花都在欺骗我关于她的家庭,关于她的婚姻生活,还有关于她的挨打。她不仅不是个诚实的老同,而且都不能算是个好朋友。一个朋友应该是在彼此间保持诚信的。如果这些还嫌不够的话,那么还有最近的几周所发生的事,雪花利用我的金钱和地位为她女儿获取了上好的衣服、食物和境遇,然而她却无视我的这些帮助和所提供的建议。我觉得自己像傻子一样被愚弄了。

  然后最奇怪的时发生了,我母亲的形象出现在了我的眼前。我记得在我孩提时代,曾如此渴望得到她的爱,我自以为我在缠足的这段时期里一切遵照她的指示就能赢得她的爱。我曾相信自己已经做到了这一点,然而事实却是她从未爱过我。她和雪花一样只是一味地追求一己私欲。对于母亲的谎言和无爱我的报复首先是怒气,我一直都没有原谅过她,随着时间的流逝我让自己和她越来越疏远,直到她再也无法在感情上牵制我。为了让自己不在伤心,这次我将同样地对待雪花。我绝不能让别人知道她的绝情让我悲痛欲绝。。我还要将所有的失落和愤怒都掩藏起来,因为这不是卢夫人应有的风范。

  我合上了扇子,把它放在一边。雪花要求我回信给她,但我没有。一个星期过去了,我没有按我们约定的日期为女儿绑脚。又过了一个星期,莲花上门,送了一封信,勇刚把信拿到了楼上。我打开了信件开始阅读,一直以来这些笔迹就如同是雪花的阵阵爱抚,而如今看来却更像是一把匕首。

  “你为什么没有回信给我呢?你是病了还是福星高照啊?我在二十四日那天为我的女儿绑了脚,和我们当年是同一天。你有没有同样这么做呢?我从窗口眺望你的家,我的心向你的方向飞去,为我们的女儿而高兴。”

  阅读后,我将信的一角在油灯里点燃,看着信纸的边缘渐渐卷曲,上面的字化成了一缕青烟。再接下来的几天里,天气渐凉,我开始为女儿绑起了脚,越来越多的书信被纷纷送来,而我则把它们----烧毁。

  我当时已经三十五岁了,我知道我要是还能再活上七年已经算是幸运的了,要是再能活上十七个年头就更是三生修来的了。我知道我不能让自己有一分钟的时间在如此的煎熬中度过,更别提是一年或更长的时间了。尽管我的煎熬并未逝去,但我还是动用了那些在我缠足、疫情爆发和在山中避难时的种种约束和行为准则来拯救自己。我开始驱除自己的心病。任何时候只要有回忆的片段进入我的脑海,我就为其染上灰暗的色彩,如果是我看到的景象引发了回忆,我便紧闭双眼将其驱散;若是一股香味带来了回忆,我便把自己的鼻子埋在鲜花之中,或是在锅子里多放入些大蒜,抑或幻想着在中挨饿的日子;如果是我的手上女儿的触摸,我耳边丈夫的气息,或是我沐浴时从乳间掠过的一阵微风,我都用揉搓、抓挠和拍打来驱散这些触觉上的记忆。我忙碌得像一个丰收后的农民,将上一季度的作物收割下来才是最大的快乐。我努力将一切都从记忆中抹去,这是我唯一所知的保护自己受伤的心灵的方法。

  当雪花曾经对我的爱依然还在折磨着我时,我做了一个花塔,就像当年为驱赶美月的鬼魂而做的那个一样,我要用它来引诱新的鬼魂,让它停止在我脑海中纠缠不清,用破碎的爱的誓言来折磨我。我从篮子、衣箱、抽屉和架子上找出了这些年来雪花赠送给我的礼物,还有她曾写给我的信件。要找出所有的东西是件不容易的事。我没找到我们的扇子。一些东西可能已经遗失了。反正我把我所有找到的东西扔进了花塔中,我还写了一封短信。

  “曾经一个如此了解我心意的人,如今已经变得对我一无所知。我将你的书信一并烧毁,希望它们可以化成天上的云彩,随风而去。是你背叛了我,抛弃了我,你将从我的心里永远地离去。请你,请你,请你,永远的离开我吧。”

  我把信折好,从花塔的小窗户里塞进,落入楼上的女人屋里。然后在基座点燃花塔,不时浇些油把火烧的更旺些,好把手绢、编织物和刺绣烧尽。

  但似乎雪花的鬼魂仍然挥之不去。当我为女儿绑脚时,仿佛雪花也同在屋中,她的手放在我的肩头,在我耳畔轻声说道:“要记得绑紧裹脚布。让你的女儿感受到你的母爱。”我于是唱起了歌,将她的话语淹没在脑海之中,我简直无法入睡。我躺在床上,对自己和雪花都愤恨不已,心里重复着同样的话:我恨你,我恨你,我恨你。你违背了你的誓言。你背叛了我。

  两个人不幸成为了我的出气筒。第一个是我的女儿,对此我有些不好意思。第二个是年老的王媒婆,对此我也很遗憾。我对我的女儿深深的母爱,当我为我的玉儿绑脚时,任何人都不会知道我有多么的小心,我不仅记得三妹当年的悲剧,还有我的婆婆曾向我灌输过的正确的缠足方法,可以把感染、变形和死亡的威胁降到最低。但我还是将自己因为雪花而受到的伤害转加在我女儿的脚上。难道我的这双三寸金莲不正的我的所得和所失的根源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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