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小青年十六七岁,个头不高,略显瘦弱,扇风耳,貌不惊人。只是他那偶尔划出的一道眼光,会使你莫名的心惊起来。
这是一道孤独而宁死不屈的眼光。
黑孩儿晃过来,在他对面坐了。
一笼馄饨,一碗蒸饺!黑孩儿喊。
本来黑孩儿和这个小青年发生不了任何事情,茫茫人海中擦肩而过。可是黑孩儿骂了一句。黑孩儿看到高四儿几个在那头,不能对着高四儿骂,就对着小青年骂了。
他骂的声音很大:日你祖宗!
小青年抬眼看黑孩儿,黑孩儿正看着他。这不是欺负人吗,我吃我的馄饨,你吃你的馄饨,大家萍水相逢,你骂我干啥!小青年呼的把桌子掀了,一碗馄饨正掀在黑孩儿脸上,崭新的衣服一塌糊涂。
黑孩儿跳起来将他拦腰抱住。
黑孩儿一身牛力,摔交没吃过亏。喝馄饨的都看过来,高四儿几个也面无表情的看过来。只见两个人扭到路边黑影处,一时间辩不清是哪个被倒背过来,四仰八叉摔在地上,接着又被摔了一次,就不动了。夜色中一个人影飞快的遁去了。
高四儿他们面带微笑,他们认出爬起来的那个是黑孩儿。
黑孩儿羞愧的也遁入夜色中。他压根没想到这个瘦弱的小青年摔起人来这么干脆,更没想到的是,这个小青年后来一出道,就所向披靡势不可挡。
六指家是平房,他已经进入梦乡。黑孩儿拍窗户把他惊醒了。
六指头上缠满了纱布,面孔淤肿。十五瓦的小灯照着凌乱昏暗的房间,黑孩儿把手里的脏衣服丢到了床下。
你几吧放了。六指说。
放了。黑孩儿说。
这么快。
黑孩儿眉飞色舞的就把经过讲了。
最后黑孩儿说:靠他奶奶,夜里牢门打开,几个干部骂咧咧进来,我以为完蛋了,原来他们是骂号里其他人的!干部说听反应他们对我待遇不好,进去扇了上铺的东北人两耳光,哈哈哈!
六指说:你能,钻了他们空子,他们不敢问局长的,不管是不是,先买个好再说。
哈哈,明天还能落五百块钱,东北人给我写了个条。
我发现你这货只要一得意,就不管别人了。
咋不管别人?
你妈比你咋不问我头咋烂了。
我不是等你自己告诉我嘛,你妈比看你那吊样。
靠他奶奶,韩小打的,巴运动大头他们一伙。
黑孩儿一听这些人,岔开了话题:我晚上也被打了,在馄饨摊,妈的比他把我打翻时骂了一句听着象四川口音。
明天去拿钱给我一半,我正没钱。
给一半就给一半。
那年月宾馆不多,住的人也不多,住宾馆对多数人来说还是可望不可及的事情。就象火车,卧铺凭级别,飞机更不用说了。
黑孩儿和六指第二天穿戴一新,顺利的去宾馆取走了五百块钱。当时房间里坐着四个东北人,看了条,也没问,很爽快。
电梯里两个人就分了钱。
黑孩儿说:你是二百五。
六指说:你自己不是?
白花花的太阳晃眼,天空如洗一般蓝。这一道街因为扩路,树被砍掉了,绿荫没了,天空就豁了口子。
黑孩儿和六指手搭凉棚,走在坑洼中,汗一会就帖了身。
路遇左玉梅。
左玉梅打把遮阳伞,头上微微细汗,拿个手绢在擦。
黑孩儿笑:玉梅姐,你穿这身真丰满。
六指不认识左玉梅,上下打量。
左玉梅也笑:唉,现在这世道,人一到了年纪,生活一落魄,女的基本丰满,男的基本瘦。
黑孩儿说:玉梅姐会落魄?
左玉梅说:日,老娘没有生活来源,咋不落魄。
黑孩儿说:六指,这是玉梅大姐,跟爱国铁关系,云飞在她那里住。
六指说:大姐好。
左玉梅说:不给你们说啦,我去办点事,再见两个老弟。
出了这道街,又是一片绿荫,两个人感觉凉爽了些。
六指悄悄扯了黑孩儿一把。
前面一个台球室,门头上挂着一些彩灯,彩珠子的帘子被人一挑,出来一群二十来岁的青年。有光膀子的,有穿背心的,都是螃蟹样走路。
打头两个青年,明显是双胞胎,区别是一个长发,一个平头。两个人都是鼓眼珠,蒜瓣鼻子,阔嘴。仔细看来,长发奸诈,平头凶顽。
呼啦啦就过来了。
六指把黑孩儿扯到路边,避开了他们。
谁呀?黑孩儿看着那帮嚣张的背影。
西关的,长头发是陈万里,平头是弟弟,陈万明。六指说。
听说过,据说陈万明可亡命。
陈万明背着案子,在逃,陈万里现在在劳教场,是小哨组组长,可以随便出入。
咱俩去十五中吧,看那妞在不在。
放假了哪在。
人家补习。
十五中坐落在绿树环抱中,因放了假,里面很安静,一个老头在门口扫地。
黑孩儿和六指在学校门口蹲了。
反正也没事。黑孩儿说。
两个人把烟你一根我一根的抽,比赛套烟圈。
一串笑声,几个小姑娘在校门口出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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