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她到底是想爱上什么人,还是想和丈夫以外的人做爱呢?
我在美术馆的大厅中想到这一点的时候,脑子里一片混乱。
我看,我大概是因为尚未得到那个人,才对他念念不忘。
我在等我的朋友去看一个风光摄影大奖赛的展览。这一年,12月的北京非常之冷,马路被冻成了硬邦邦的青色,四合院的房檐下垂着冰凌。这样的冬天,冰凌似乎和大白菜、白雪、平板三轮、蜂窝煤搅和在一起,成为了北京的一种象征。我总是觉得,连糖葫芦上挂的亮晶晶的东西,也是冰。
我的朋友是一个摇滚迷,他忽然想起拉我来看什么摄影展览,本身就够奇怪的。
我们在一张张图片中徘徊。这个风光摄影展中的作品是否代表了国内的一流水准我不知道,但是他们的题材似乎老是围绕西藏、云南、新疆、青海、山、沙漠和黄土高原打转。我踱来踱去,兴味索然。
“凡是有绵羊的就能得奖。”他冷不丁开口。
“你说什么?”
“我算过了,所有的三等奖照片中,有绵羊出现的占50%以上,而有绵羊出现在画面中的作品,没有一个落选成为特别奖的。还有梯田,你看,二等奖得主一共有30个,作品中有梯田的就占了8张。”
我不由得重新审视我看过的所有照片,发现此人的结论的确有道理,不愧是学计算机和数理统计的。
经他这么一说,我忽然发现,和河流、雪山的暮色、日出有关的照片也在各种级别的奖项中所占比例极大。我开始纳闷,这帮人用如此之昂贵的器材,跑到同一个地点折腾半天,照出来的照片仿佛出自一人之手,莫非脑子有病不成?
“你和她怎么样了?上回你说她回来找你了。”
“我不知道。”他注视着一张暮色中的神山说。
关于小说的故事(3)
“什么叫你不知道?她要回来,你只要回答行或者不行。”
“我曾经求过她回来,你知道,那是她刚刚甩掉我的时候,当时我想,像她这样的人,我以后再遇不到了。可是,难受了一阵子之后,现在我发现,没有什么是真正不可缺少的……”
“你不再爱她了吗?”
“我不知道,我再也没有以前的感觉了。这让我觉得很害怕。”
“害怕什么?”
“如果那玩意那么快就消失掉,那是爱情吗?”
……
“你听过一个故事吗?说是一个男人爱上一个女人,向她求婚。对方回答说只要他在她的阳台下站够100天,就答应他的要求。那个男人在阳台下呆够99天,在那个女人认为他一定会来而且准备答应他的第100天,他不再出现了。”
我摘下眼镜,用它轻轻敲打下巴:“这说明了什么呢?这丝毫不说明问题,你的问题在于爱不爱,是不是爱情,所以这个故事毫无意义。”
“这说明了自尊,在我看来,这比爱情更重要。”
“我的天。”
“你无非是受到了伤害,耿耿于怀而已。”
看完展览,他带我去新街口的一个音像店买打口盘,尽管我说我听盗版挺好,但是既然他如此坚持,也就糊里糊涂跟着他去了。这个地段,离他家很近很近。路上,我们讨论起哪种行为更加高尚起来:到底是听打口盘好呢,还是听盗版CD好?他坚持认为正版的东西,哪怕是打口的,有残缺的,也比盗版的音质要来得纯正,至少在心理上不一样。我则固执地争辩说,我宁可音质不好,当然,如果我确实听得出来音质有差别的话,多半情况下我是根本听不出区别的。我不愿意有残缺,那种缺少什么,似乎永远失去的感觉,比什么都可怕。
“说到底,如果你和她重新在一起又会损失什么呢?你既不会像上次那样深陷其中无法自拔,又能缓解寂寞。”
……
我们穿过暮色下的街道,停在一家关着铁栅栏门的商店前。那个店铺根本就没有开张,而且,从橱窗中宣传海报七零八落满是灰尘的情况看来,里面的店面似乎已经撤掉了。
“你说的店在哪里呀?”我东张西望地问。
他的表情无比困惑:“就是这里,我也不知道,是没有开门么?”
我好意地提醒他说:“看上去好象已经拆了。”
“不可能,我上周还来过呢。”
他一副要证明什么似的样子,我看着他绕着这个商店逡巡,和一些附近的人交谈。
末了,他带着一种无法置信的表情回来了:“真的是拆了。前天刚刚拆的。”
“我们现在干什么呀?”
“不知道。”他注视着夜色中的车流,喃喃地说。
过了半晌,他没头没脑地补充了一句:“我总是遇上这样的事情。”
我也是,,我也是的。
细节二
他是我见过的唯一一个在用实际行动贯彻“无为”的人:不反抗、不钻营、不积极,除去音乐,他甚至对什么都没有兴趣。骨子里,此人有一个真正的摇滚灵魂。可是,大概是太“无为”,太懒得对外界做出反应了,他给别人留下的印象却是此人无可不可,性格温顺得近乎没有脾气,而且……还颇为勤勤恳恳,塌实肯干。这对人生来说,未免不是一个讽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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