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怨不得秀。”赵玉龙知道秀和大个李好。
大个李不再说这事儿了,转了个话题说:“我想回家去。”
赵玉龙说:“是该回去看看。你出来快一年了,除了寄钱,家里什么都指望不上,回去看看也好。”
大个李摇摇头说:“你没明白我的意思,回去,我就不想再来了。”
“不来了?”赵玉龙抬高了声音。
“小点声。”大个李忙伸手压了下他的胳膊。
赵玉龙压低了声音问:“为啥呀?”
“一下矿井,我的头皮就发麻,脑袋上就觉得有股凉风飕飕地往里钻。这窝儿矿的条件和二矿的简直没办法比,马民和哪有钱去买安全设备。再说,就是有钱,他也不会去买的。咱想去条件好的矿,可人家又不要咱们。”大个李叹了一口气,又喝了一大口酒。
赵玉龙想了想说:“老李,你一走,大伙就更没心思在这儿干了。旁的活儿咱也不会干,出去了干啥呀?总不能看着一家老小喝西北风吧?我老婆没和我离婚,那是因为咱还有这两只手,还能挣回钱来。”
煤殇 八(2)
下了夜班,大个李刚躺下,一个小矿工跑来找他。“马矿长找你。”
“有事吗?”大个李不悦地问。
“老板的事,我那敢问。”小矿工嘟囔着说。
大个李顺着羊肠道慢腾腾地向矿上走去,边走边想,老板突然找他会是什么事?马民和对他还算不薄,知道他在矿工中的威信。难道是马民和听到他要离开窝儿矿的消息?这事他也只对赵玉龙叨咕过,赵玉龙嘴巴紧,不会到外面乱说的。他又想到那件在窝儿矿就算惊心动魄的大事,可这些日子风平浪静的。再说,马民和讲过,任何人都不要说起这件事。这件事过去半年多了,马民和一直没问过这件事。现在为什么又想起这件事了?看来不是因为这件事。
大个李刚进办公楼,碰到了马民和的秘书何佳冰,何佳冰说马民和在矿长办公室等他。大个李走到马民和办公室门口,敲门进去。
马民和见他进来,随手丢给他一支中华烟,埋怨说:“你怎么才来?”
大个李接过烟,横在鼻端嗅嗅,说:“这中华烟的味儿是好。”
“得,你把这一包全拿去吧。刚拆包的。”马民和把一整包扔了过来。
大个李也不客气,掖进了衣服口袋。“你找我有事?”
马民和说:“也没什么事。”
“嘿,马老板,你可不能这么折腾人呀,我这是下夜班刚睡着一会儿。”
“在哪儿睡的?”
“宿舍。”
“做梦了?”
“没有。”
“不可能。”
“真没有,马老板。”
“梦着秀了吧?”
马民和越这么胡扯八说,大个李越觉得马民和找他一定是有不好开口的事,索性装糊涂随着他一块儿瞎扯。
马民和突然板起面孔,一脸严肃地问:“我听人说,你在河边捡到的那件毛衣没烧,你留下了?”
大个李心里一怔,觉得马民和是在故意试探他,因为这件事后来的情况连赵玉龙都不知道,不能说是天衣无缝,那也是绝对牢靠,应该不会出问题的。他把毛衣留下来,没有别的想法,只是想留下一些可以对顺子寄托哀思的物件,尤其这件毛衣是被山洪冲到岸上的。
大个李说:“我真烧了,那洪水冲下来的,我留着干什么。”
马民和又说:“我还听说,那件毛衣是顺子的。”
大个李说:“是顺子的。”
马民和叹了口气,用惋惜的口气说:“咳,你也是,烧了干啥。你和顺子的感情让我看着都妒忌,一生能有这么几个好兄弟也知足了。我记得我好像比你大一岁,我四十二,你是四十一。以后,你就叫我大哥。当着外人的面儿,你还叫老板,就咱俩的时候你就叫大哥。”
大个李点了一下头,没吭声。
“老李兄弟,我还听说那小寡妇陆雯洁出了趟远门?”
“听秀说,去孟子村了。”
马民和警觉地问:“她去孟子村干啥?”
“看亲戚。”大个李没说看佐拉,他不能说。突然,他产生了一种奇异的感觉,像喝了北京二锅头昏昏沉沉的,醒过来的时候,突然觉悟了。
马民和点点头,又摇摇头,板起脸,用指头“哒哒”地敲着桌子。
大个李盯着他的指头上,猜不透他脑子里在想什么,也敲了敲旁边的茶几,“哒哒”地声音更加清脆。马民和看着他,他也瞪大眼睛看着马民和,俩人相视而笑。
马民和问:“别人对我有啥反映?”
大个李想了想说:“没听着啥反映。都是些民工,能有啥反映。”
马民和又问:“这人们歇了工也不说啥?”
大个李说:“说哩,说哩,矿工们在一起说你黑,说马老板小时候让黑老鸹掏了心。”
马民和腾地一下从椅子上弹起来,愤愤地说:“我心黑?你们出去访一访,比我心黑的矿老板多了去了。知足吧,我和他们比起来,就算仁慈的了,不相信,你们换个地方试一试,到底谁黑,你们自己心里就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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