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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事_豫莲【完结】(36)

  他是一个知识分子,他想用自己的知识去造福社会,他对党争深恶痛绝,他也对帮派争斗不谙其道。在经过十七年的炼狱终于从水深火热中浮出步入政坛、事业刚刚干出点名堂的今天,他实在是不想再搅和到个人恩怨的是非窝里去,所以,当市行领导找他谈话,他看出上级有派他去西照县行担任一把手的意图后,坚决地表示他不愿意到西照去。市行领导说,就这样定了,我们认为你能处理好那里错综复杂的人际关系和盘根错节的各种矛盾,有能力把这个长期以来令市里头疼的县的工作搞上去。

  第三十章 柳暗花明(2)

  他没有了退路。

  他不想拂领导的好意,也不想给领导制造为难,他听说市领导对已在西照做了三年代理行长的程副行长不甚满意,不打算扶他做正职,也听说市里曾从外县选派过两个副行长,准备提起来派往这里,但人家一听说这里已连续“坏”了八任行长,在勤谨、清廉、敬业、练达的程副行长代理的几年里,告状信也如雪片般往市里、省里飞,这又是个有名的“抗上”和“排外”的地方时,都打了退堂鼓拒绝到这里来,当然也有想来的,但领导不放心,怕他们把这个县“毁”了或他们被“毁”在这里。

  他毕竟还有点血气方刚,有点不服气,他开始的力辞仅仅是想能避则避,仅仅是心有余悸,一旦非去不可,他还真有点无所畏惧的。

  他的最终鼓起勇气,当然也与我一力怂恿有关。我一是认为蓝峰他有这个能力,二是想争口气,三是,我太想当官了又没有机缘,我也想通过他实现我不能实现的意愿。

  第三十一章 母亲去世(1)

  母亲是在住院的第十天苏醒的,苏醒以后半身出现瘫痪语言也有了障碍,不能从口中进食、大小便失禁。

  母亲虽然不能说话但神志清醒,看到子女们抛家舍口地一天到晚围着她转,自己吃饭靠从鼻子里插根管子用大号针管往里注流食,大小便就床便溺,由于一天到晚输液,屁股下衬的棉垫子这块才抽出去洗,那边刚刚衬上的就又湿了(我们不让插导尿管)……母亲是何等自觉之人,她深知这种病即使治得好自己也可能从此成为孩子们的累赘,她怎么忍心这样拖累孩子们,所以,在清醒后的一两天内,她挣扎着不让往鼻管子里注射饭食,不让护士在她胳膊上扎针,好不容易扎上了她还千方百计想把它弄掉,她一边挣扎着不让治一边痛哭着述说大家心里明白但却很难听懂的言语。看到母亲痛不欲生的样子,我们的心都碎了。我们哭着央求母亲,不要想得太多,不要悲观,要相信现在的医疗技术,你的病一定能治好的!不要怜惜孩子怕孩子们花钱,别说花不了多少钱,即使花得再多,你的孩子也多啊,你养这么多孩子年轻时吃了苦受了累,现在正是孩子们回报你养育之恩的时候啊!一个孩子出一千就是七千,就是花上个三万五万,摊到每个孩子身上,又能摊上几个?每个人都是摊得起的呀!护理的事更不用愁,姑娘、媳妇,儿子、女婿,十四人,每人请假半个月,就是半年多,哪个单位的领导都会理解都会支持、无论单位和家庭也都是能承受得了的!妈妈,不要再拒绝治疗,不要厌世和自弃!你的孩子们离不开你,你的孙子外孙们离不开您,我们年老多病的父亲更需要您,你知道他的脾气不好,要是没您,哪个孩子能侍候得了他能让他满意呢?您一定要坚强,要振作起来配合医生治疗,一定不要再这样闹着给医生和孩子们添乱了……

  母亲虽然说不清话但她能听得清别人讲话,大概是想到她确实还有许多没有尽到的责任,尤其是她不能撇下孩子们都很惧怕的脾气怪癖的老伴儿,所以,她泪流满面地放弃了抵抗,同意接受治疗了。

  母亲之所以忍受着巨大的痛苦决定接受治疗准备继续活下去,在所有她放心不下的人和事中,父亲实在占最大的比例,他们这对儿谁都认为是错配了鸳鸯的老夫妻之间,其实是有着常人所看不出的深厚情意的,这从她清醒后父亲来看她时她的举动中可以看得出来。

  这一天,恰巧轮到我和夏两人护理母亲。夏出去买东西还没回来,父亲来了,他站在母亲的病床前,朝刚刚不再抵抗治疗、疲惫地躺在那里的母亲亲切地笑了笑,玩笑地说:不闹了?母亲是苏醒后第一次看见父亲,她一把拽着父亲的胳膊把他拉坐到自己的身边,看着父亲多天没有剃须的憔悴的面孔,她不由神经支配的嘴唇艰难地龛动着,眼里充满怜悯的泪水。父亲也有些动情,强忍着辛酸还是面露苦涩的安慰她的笑容。他们两人这样相互凝望了分把钟,母亲忽然伸出她那唯一能动弹的左手,顺着父亲的胳膊一点点向上抚摩,当摸到父亲乱草般的胡须时,手停留在他的腮帮上,母亲的眼中射出很多无言地询问:这些天你是怎么过的?怎么不理理发刮刮脸呢?我成这样了你可怎么办呢?……

  长这么大我是第一次看见没有文化、心性粗疏的母亲像现代知识阶层的人对爱人那样温柔细致地表达情感,看见在孩子们眼中威严暴戾的父亲像小羊一样安详绵善地接受着夫人的爱抚,我被深深地感动了,我很想悄悄溜出门去,让这对儿在别人看来整日像冤家对头似的老夫妻好好享受一下他们的劫后余生,可是我不敢迈步,我怕惊动了他们,但他们,准确地说是我尊严的父亲,还是被惊动了,他立刻警觉地站了起来,不好意思地挣脱母亲的手,自我解嘲般在床前挪着碎步说:你看这……你看这……母亲痴呆般还是不知害羞地想再次抓住他,眼中仍是蕴蕴的深情和牵挂。父亲不再想让母亲抓着,站得离她远远地对她说,听话,好好配合治疗,能治好的,啊?!听孩子们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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