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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事_豫莲【完结】(8)

  第四章 缺少劳力的日子(2)

  每逢这种时候,大度的母亲脸也能涨得通红,有时两眼还会涌满泪水,好心的邻居大婶就会悄悄拉拉母亲的衣袖,劝慰说,别在意,只当他们放闲屁!

  从打麦场往家分麦子分稻谷虽然有以上所说的艰难,但比起到山岗上分柴禾到坡地里分红薯又在其次了。山岗上用来养蚕的柞树毛,一年砍伐一次分给社员当柴烧,种在坡地的红薯刨出后都是就地分给各家各户自己往自己家挑,母亲本来可以张嘴央人的,但其一是母亲好强,不愿随便张嘴,其二是这些事不是偶尔而是经常的,大家都很忙,都很累,而且凡我们须要帮忙的时刻也是人家自顾不暇的时刻,这个嘴就尤其难张。每当有好心人看到脸累得煞白,沉重的担子压得摇摇欲倒的母亲时,就说:汪嫂,你等一等,等我把我们的弄回去就来帮你。母亲便感激地谢绝:不了!我慢慢挑吧,都是累一天了!不管母亲如何逞强,最后的一担往往都是别人帮助担回去的。

  家事 第二部分

  第五章 干部子女(1)

  一九六二年我考入的西照一中,是一所集初、高中为一体的完全中学,也是一所升学率很高的在全省都很有名气的很像样子的中学。

  那一年,哥哥在平阳初中毕业没有考取高中,其他弟弟妹妹都还小,我一下子成为家庭的重点人物。一贯望子成、爱才若渴的父亲,对我的态度大变,看我时的眼光,也由淡漠变为爱怜。记得有一天晚上我睡下后,父亲从县城回来,父亲在准备睡觉时驻足在我的床前,端详着我蜡黄的小脸说:没想到这小丑妮还挺聪明呢!在条件这样差的小学读书还能考上一中,你找医生给她瞧瞧有什么病,为什么脸青黄青黄,十二岁了还像个尖嘴小猴儿?

  听到父亲的话,我在窃喜的同时鼻子发酸,但我强忍着不让眼泪出来。我的黄瘦老师和邻居们都怀疑是害什么病,母亲也曾给我吃过几样偏方,然而都不见效,唯独父亲从来没有注意到我的病容。现在父亲发现了,我很想告诉父亲,十二岁了体重只有五十六斤的,全年级只有我一个,由于我的脸长川,身材瘦削,恶作剧的同学就根据我名字的谐音给我起了个绰号叫“小镰刀”。

  得了父亲的话,母亲便很认真地请医生给我看病,中、西药也吃了一些,仍不见好转,好则是瘦虽瘦,却不影响吃喝,也有精神,慢慢也就算了。

  每想起马上就要去那充满神秘色彩的偌大的校园去,心里就有一种飘飘欲仙的感觉。栗村小学只有低矮的两排草房,而我们去考试时见到的西照一中的校舍却是一幢幢又一幢幢;还有那一排排粗壮、茂盛的杨树,能将道路遮盖得晒不到阳光;就连那隐藏在杨树枝叶间的知了们不知疲倦的叫声,都能让人产生无数美妙的遐想;那雄伟的大礼堂,大礼堂旁边宽广的操场,操场里的跳远坑、单杠、双杠和篮球场;那与篮球场遥遥相对的学生食堂,甚至食堂门前一溜排放的十几个牛腰粗的用来盛饭的大木盆……总之,那里一切的一切,无不显示着该校的庞大与尊严。

  开学了,我食宿自然都在学校,可是父亲说,学校的伙食太差,一定要我每周到他机关食堂吃两顿饭。我不好拂父亲的好意,再说,十二岁还是不太懂事和很贪吃的年龄,在父亲那里可以吃到白馍,吃到豆腐、白菜甚至肉,而在学校我只能吃到米饭和红薯面馍,因为我从家里只能拿大米和红薯干交伙,我拿什么只能吃什么。父亲对我很宽容,不论我每月在他那吃几次饭,给我发的生活费却一点也不减少,这样我手中的钱就很充足,在学校吃饭时就不必像其他农村来的同学那样,连一份五分钱的菜也不敢吃。我不但敢在早上和中午各吃一份菜,而且我还敢在去父亲处吃饭时,在大街上买零食吃。我有一个要好的女同学,在寝室我俩合睡一个被窝,在教室我们合坐一张课桌,回家我们又同路。这所谓的回家,是指去父亲的单位,她的家在父亲单位的南边,学校在北关,去父亲单位时我们俩能同很长一段路。她的家庭经济条件还算可以,所以我俩在结伴回家时,总是眼睛瞧着道路两旁,当抑制不着肚里馋虫的骚扰时,就掏钱买些零食吃,当然,由于我们的钱很有限,我们不敢大胆地买,我们往往先由一人掏五毛钱买一个拳头大小的白面馍,掰为两瓣,一人一瓣,待吃完了,肚子仍馋得慌,再由另一人掏钱买一个,又是一掰两开,一人一半,这次便舍不得再大口吃,而是一小口一小口地细细咀嚼品味。我们买过火烧,买过炒花生,买过蒸栗子,买过糖蒜瓣……总之,都是与解馋有关的,都是一次就买那么一点点。后来经济拮据时想起这段日子,感到简直有些奢侈,奢侈得有点像有钱人家的阔小姐。按说也是,一个县银行行长的女儿,一个县服务公司经理的千金,花五毛钱买一个小馍,花两毛钱买几粒花生并不算过分。回忆起来要说我这一生也有过几天像个“干部子女”的话,就是这段时间。

  一天,我忽然觉得已经将近一个月没到父亲那里,手中也没有钱了,便凑一个午饭后去找父亲。午饭后的银行大院冷冷清清,大概下班的人已经开始午休。父亲寝办合一的门紧锁着,我喊了两声没人应,就踮着脚扒着窗台往里看,床上空着,我知道父亲不在家,就怏怏回到学校。由于急着用钱,第二天我又去,这次是在晚上,我估计晚上父亲不会到哪里去,结果又扑了空。这次碰见几个我曾在父亲的办公室见过的人,他们机械地与我打着招呼,无非是“放学了?”之类,我问:“见我伯没有?”他们支支吾吾说:“没有。”一个平时见了我很亲热的女职工,竟然讪讪地有不愿与我搭腔的样子。这样连续去了几次,我开始有了疑惑,我敏感地觉得单位职工对我的态度,与从前有些异样:我在前面走,有人在后面窃窃私语,说的话似乎与父亲有关。我故意放慢脚步,想听出个轮廓,不料他们竟不说了,或故意高声扯起另一个话题;我想找两个我所熟识的人问问话,但还没走近他们便拔腿离去,好像是有意对我回避。大概到了我第六次去找父亲的时候,有一个我叫不上姓名的女同志在与我擦肩而过时,小声对我说,你去人委打听一下,看你爸是不是在那里。我想问清楚去人委什么地方?她已径直远去,头也不回,给人一种她根本没和我说过话的样子。我突然感到了问题的严重,莫非父亲出了什么事情?我怀着忐忑不安的心回到学校,盘算着与谁结伴去一趟人委会呢?县委、人委是全县的首脑机关,一个十三岁的乡下小妞的确还没有只身闯进去寻人的勇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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