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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嚎叫_肖睿【完结】(43)

  这次他们结成了统一战线,谁都不同意我去。又吵闹了一阵,政教处主任给正在湖边钓鱼的校长打电话,说明了情况,然后点着头“嗯,是,好的,您放心”了半天,才挂了电话说:“校长决定让伤者掷绣球,扔着谁是谁!”

  没有绣球,why就拿沾上水的擦桌布代替了,他把那块毛巾准确地扔到了我的脸上,我闻见了一股唾沫的酸味,差点没把我恶心死。

  年级班主任和老师列队给我们送行,why被我扶着,缓缓走过人群,不时呜咽着和为他伤心的人们握手、告别,嘴里还念叨着“保重、放心、再见”之类的狗屁话。校医甚至都哭晕了过去,年级主任哽咽着拍拍why的背,扭过头去偷偷抹了一把泪,然后把我拉到角落塞给我二百块钱,再三叮嘱我要省着花,这是学校的钱,回来之后一定要还给学校。他说着说着突然大哭了起来,抱着我含糊不清地说why是个好学生啊!

  我们走出学校大门时,我朝教学楼望了一眼,发现每个窗口前面都站满了学生。他们的目光密密麻麻一大片,都是绿色的。我让why看,why回过头来脸色苍白地对我说:“吓死我了!”然后我们拦了一辆出租车钻了进去,不到一分钟就看不见学校了。why对司机说师傅对不起我们忘拿钱了,司机踩住恶声刹车轰我们下去,临走时他还骂了我们一句:“找抽呀!”

  这句话让我们乐疯了,又走了五、六分钟,我们找到了一个公共汽车站,一队晨练扭秧歌的老太太们也站在那里,个个打扮得花枝招展。why冲她们咧嘴直乐,并且竖起红肿的指头给她们看,可人家谁也不理他。阳光洒在他的身上,从后面看,他的背影失落得就好像有摄像机在对他拍MTV似的。

  在城里我和why转悠了半天,才找到一家医院。大厅里有很多人,我看他们都很健康,不像是有病的样子。我这是第一次陪人来医院,心里还有些紧张。我拉住一个护士说我有一个同学手指头断了,应该怎么办?那个护士没好气地甩开我的手说怎么办?找医生看啊!说完就匆匆地走了。

  我心想有文化就是不一样,说出来的话都是真理。我拉着why闯进了一间屋子,里面有一张床和一张桌子,床上坐着个男医生,正扳着自己的脚费力地剪指甲,一抬头看见我俩这么冒失地进来吓了一跳,问我们有什么事。我从小一见白大褂就害怕,此时吓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why呲牙咧嘴地说断了!大夫拿起电话吼着:“赶快准备手术室,有急救病人,内脏都断了。通知血库。”我赶忙解释断了的是手指,不是内脏,他拿起电话又吼着:“通知保安科,说外科有两个家伙扰乱我们正常工作!”

  7.why的手指头断(二)

  我们又跟前来制服我们的保安解释了半天,再跟医生赔礼道歉,他们的脸色才缓和了下来。其中一个胖保安告诉我们应该去骨科,坐电梯上三楼往右拐第一个家就是。我感激地对他说谢谢,他冲我们嘿嘿一笑,说:“没什么,吃了人民的饭,就要为人民服务嘛!”我听他这么说,总觉得他话中还有什么别的含意,不由自主地打了个激灵。

  我们进电梯时里面已经挤满了人,大家对迟到的我们流露着反感。我们挑衅似地挤进

  了电梯。那么个小空间里充满了无可奈何的情绪。旁若无人地大声咳嗽了起来,我赶忙特别关心似地拍着他的后背说:“你的肺结核不见好,怎么倒越来越严重了?”等我俩临下电梯时我能感觉到大家怨毒的目光,要是眼皮上长牙的话,我想我俩早就被撕碎了。

  到了骨科诊室,一个干瘦的老头让我先去挂号,然后他才诊断。我求他先帮why治治,别让他那么疼,他不屑地摇摇头说把他当傻瓜的人多了,可他从来没上过当。我微笑着听他说完,心想这老头怎么长得像一只没有触角的蟑螂呢?等我把一切手续都搞定之后,why似乎已经感觉不到疼了,任凭老头那枯黄的爪子怎么摆弄他的手指头,也不说一句话。

  老头闭着眼捏了why的手指头好半天才松开手,我有些害怕了,紧张地问:“大夫,他没事吧?”

  老头玩着手中的圆珠笔,说:“他这个病很难办啊!我一时也不能确定到底断了没有,先拍个片吧!”我说我们不想拍片,他愣了一下,说不拍片也行,开些药回去慢慢用,慢慢地也就好了。我问why行吗?他点了点头。我拿着药单去药房一问价钱,数目大得我都不敢写出来。我回到骨科说大夫我们又不想开药了,我们只想知道他骨头到底断了没有?

  “我说过我查不出来嘛!我们院有规定,这要拍片才能查出来!”看老头脸上的表情似乎特为患者负责。why说那您给我开点止痛片得了。老头连忙摇头:“我从不给病人开止痛片,做为一个老医务工作者那样做等于砸自己的招牌!”

  “你丫现在知道充老了,那你连骨头断没断都查不出啊!“why实在忍不住,冲他吼了起来。

  老头拿起电话吼道:“通知保卫科,说有两个家伙在骨科扰乱我们正常工作!”

  当我俩垂头丧气地走在医院里的草坪上时,不慎被喷泉里的水溅了我一脸,我回想刚才胖保安说过的那句话:“断没断是我们的工作范围,你只要把它当成断了来治不就行了吗!”这句话真他妈对!可我们花几百块钱拍片、买药,丫那指头要是没断不就亏了吗?我也不希望我的朋友指头骨折,那样他会疼,这两种想法相互矛盾。照我们政治教师的意思,凡相互矛盾的问题都属于哲学问题。望着why犹如透明的红萝卜般可爱的指头,再想到我生活在一大堆哲学问题中,就沮丧无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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