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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部生命说法_刘元举【完结】(60)

  刘元举的西部情结--《西部生命》(8)

  4 一种生命现象的诠释

  ——西部系列

  刘元举

  通往柴达木的柏油路很是平坦,车子驶过,几乎就没有一点激动可言。

  路旁没有树木,没有植被,就连荒丘也远得不着边际。在这种地方开车是不需要技术的,完全可以闭着眼睛跑出去几十公里都不会出事。就是跑到公路外边也没有关系,车子碰不着什么,你就是想去碰撞也没有办法。

  公路笔直得不会打弯。最长的直段有60公里。筑路规定直段最长不得超过40公里。这是基于安全上的考虑。可是,这里的60公里直段已经是人为地制造了弯度,要不,可以上百里路不拐弯。

  没有弯的公路单调乏味极了。到处都那么空空荡荡,空空荡荡得没有一处风景,也没有什么名胜。在这人迹罕至的地方见不到一个活物。柴达木译成汉语的意思就是盐泽。过分强烈的光照使这里干燥得一片龟裂。那所有的裂缝处都有盐的痕迹。那痕迹在我看来就像是针脚不匀的粗糙的线段,无法将那一片片过密的补丁缝合,反倒使地面更加破碎,更加松散。最能体现柴达木风格的大概要算那片大面积的硭硝层,苍凉清冷,透不出一丝生机。看一眼,就感到渴。其实,车子一驶进柴达木的地界,我就感到嘴唇发干。在这海拔3000米的高原盆地感到口干,就说明了我对这里不够适应。好在出发时,我把杯子灌满了水。

  柴达木最缺的就是水。没有水的地方就不会有生命。四十年前闯进柴达木搞勘探的勇士最能体验到水的重要。水就是命。那些倒下去再也爬不起来的壮士,哪一个不是把咽喉部位抓得一片破烂?在这种干旱地带,最有耐旱力的要算骆驼,可勘探队的骆驼也因为干渴而躺倒了。当第一口油井喷出油,储存到一个油池中时,从来见不到飞禽的石油工人竟意外地发现不知从哪儿飞来几只鸟,一头就扎进了粘稠乌亮的油池子里。它们连挣扎一下都没有,就

  凝固了。它们是把油池子当成了湖水。

  与我同行的是青海石油局文联的梁主席。他是1958年从河北乡下来到柴达木的。他当过工人,当过记者。他经受过太多的艰苦。我发现他有一个本事就是不喝水也不吃水果。这使他的皮肤干燥而枯黄。有人开玩笑说,梁主席有一张柴达木脸。我本想问问他何以戒水戒水果,但他不苟言笑,我不好这么问。只能去揣测。他的本事无疑是柴达木这恶劣的环境造就出来的。但是,现在柴达木的环境好了,他就是喝再多的水吃再多的水果也算不上奢侈。

  我们乘坐的是一台日本丰田越野车。以每小时120公里的速度飞驰。

  进柴达木本来是一件艰苦的事情,但我连颠簸都感受不到就觉得过于顺利了。而过于顺利就过于平淡就没有多大意思。如果不是突然发生了一件奇怪的事情,那么我的柴达木之行就会大为逊色。

  当时我已经感到很疲倦了,就将目光从侧面的窗口收回,去瞅一瞅前边。只一眼就发现正前方几十米处,立着一根棍状的东西。由于路面光洁明亮,连个疤痕都没有,所以,突然有个东西就格外醒目。盯住瞅,怎么会是一只鸟呢?这只鸟太奇怪了,它昂首挺立,将其颈项尽其所能地向上拔着,笔挺得像一根立棍。

  它迎着我们的车而陡立,那说明它看到或者说知道我们的车近在咫尺,对它生命已然构成威胁。它不用动脑子仅凭条件反射,它也会躲闪汽车的。可是,眼睁睁看着我们的车朝它覆盖过去,它竟然一动不动。很显然,它没有把我们的车放在眼里。对一只小鸟而言,汽车就如同一座大楼,铺天盖地压将下来那就是一种灭顶之灾。可是,它面对这巨大的威胁毫无反应。它是眼睁睁看到我们的车到了近前,依然纹丝不动。

  这不禁使我大惊失色。只听说过螳臂挡车,没有听说鸟臂挡车。也就那么一眨眼的功夫,我们的车就从它上方覆压过去。对于它来说一定是经历了那么一种天塌地陷的滋味。车体从它的头上方飞过,车轮没有轧着它。就算轧不着,那么车子带起的那股风也够它呛的。猛一回头,看它,它还是陡立不动。那份孤傲使它显得不可一世。这种专横霸道简直就是一种滑稽。

  它显然不怕车。它不怕中国车,居然也不怕日本车。这使我怀疑起它是否是只真鸟。我让司机调回车头去抓这只鸟。等我们车又开到它的面前时它依然那么纹丝不动,根本不把我们放在眼里。我们推开车门跳下去刚要挨近它时,它才轻盈地一闪,而后一张翅膀飞起来。它的翅膀好大,要比它的身子大出几倍。离得近,看得真真切切那两片大羽翼缓慢而沉实地呼扇着,就那么一呼扇,就把面前偌大的一片死寂的荒漠弄得活泛开来。

  这又是一个奇迹。这么点的小东西,怎么就能够带动起一大片空间呢?我注意了它飞到哪里,哪里就是一片明亮,就是一片灿烂,那片僵死的硭硝原随着它的翅膀扇动的弧度竟有了生动的起伏。

  我一直呆呆地目送它飞向渺远。它飞过之后,就一点生动也没有了。

  但是,我仍然沉浸着。一只小鸟带给我的激动竟这般突如其来,竟是这样经久不息。

  梁主席并没有像我这般惊奇,他说这是一只野鸭。在柴达木地区有3种野鸭,一种是麻鸭,一种是板鸭,一种就是这种黄鸭。这是一只极普通的黄鸭。梁主席对此不以为然。可是,我认为这是一只神奇的野鸭。我为之震撼得是它这股不怕车的劲头儿。我与梁主席探讨,它为什么要到公路中间来?为什么它不怕被车轧死?梁主席说不清,别人也无法说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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