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有原委的。
当她收到藤次的信时,本来就准备自己单独来大坂与他相会。谁知,那一天吉冈清十郎也带了六七名弟子来“艾草屋”喝酒,无意间从朱实口中听到这件事。
“既然藤次要来大坂,我是不是该去迎接他呢?”
其他的弟子也都附和他的说法。
“朱实也一起去吧!”
群起哗然,令阿甲也不好推辞,因此,一行十几人全都住进了住吉客栈。当大家吃喝玩乐时,阿甲独自带着轿夫来接藤次———如此说来,事出无奈。藤次愁眉深锁,一天之内连发生两件倒大霉的事,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啊。
首先是一上岸就听说清十郎和弟子们竟然随同阿甲来到此地,真教人受不了。
但是,最糟糕的莫过于脱下头巾时的难堪。
要如何自圆其说呢?
头上的束发被人削断,令他尴尬不安。他希望能保住武士的颜面,如果是不为人知的耻辱也就罢了,但此事若流传出去,那就太没面子了。
“……事到如今也无可奈何了。叫抬轿的人过来吧!”
“你改变主意了?”
阿甲立刻跑回码头。
傍晚时,阿甲说要去迎接藤次,到现在还没回来。在等待的时间里,大伙儿沐浴更衣准备迎接,却在客栈等得好不耐烦。
“藤次和阿甲也快回来了吧!在他们还没回来之前,如此空等也太乏味了。”
最后大伙儿一致决定在他们回来之前,先喝点酒、吃点小菜。
照理说在等候的时候喝点小酒并无伤大雅,但是这些人不知不觉就喝得烂醉如泥、杯盘狼藉。
“这住吉有没有歌女啊。”
“各位意下如何呢?我们是不是该叫三四位漂亮的歌女来助兴啊?”
他们旧态复萌。
但是他们对小师父吉冈清十郎多少有所顾忌,因此有人说:
“小师父,有朱实陪伴,是不是要请师父到别的房间呢?”
清十郎苦笑一下,正中下怀,如果能和朱实二人另辟房间,喝酒聊天,总比跟这些人喝酒厮混更有趣些。
清十郎离开后,房间里只剩弟子,他们欢呼道:
“来吧!这下可以开怀畅饮了。”
他们叫来一些奇装异服的歌女,听说在十三间川颇有名气。她们拿着笛子和三味线等乐器来到房间外的庭院,其中一位问:
“你们到底是在吵架还是在喝酒啊?”
已经喝得酩酊大醉的弟子说:
“笨蛋,哪有花钱来吵架的呢?我们让你们来就是要开怀纵饮一番啊!”
“既然如此,请各位安静一点好吗?”
大伙儿立刻安静下来。
“我们开始唱吧!”
这些人正襟危坐,原本躺在地上的人也坐了起来,整个房间充满弦乐声,一位小侍女走过来说:
“客人已经下船,刚刚抵达客栈,正朝这儿来。”
“什么?什么人要来了?”
“是一位名叫藤次的人。”
“来的真不是时候。”
阿甲和祇园藤次一脸不悦地站在房门口。看来没有人是真正在等候他,藤次怀疑自己为何在年底和这群家伙来到住吉?虽然阿甲说他们是来欢迎自己的,但是眼前的情形似乎没有人是真心欢迎自己。因此,他满心不悦地说:
“小侍女。”
“什么事。”
“小师父在哪儿?我要去小师父的房间。”
祇园藤次向走廊走去,背后传来:
“嘿!师兄,你现在才到吗?大伙儿等你那么久,你是不是和阿甲半路溜去玩了呢?”
宫本武藏 火之卷(25)
说话的人喝得酩酊大醉,走到他面前攀住他的脖子,还放了一声响屁,藤次正想躲开,却被醉汉硬拉到桌旁,一不留神踩到地上的剩菜,一阵哗啦,杯盘掉落,两人一起跌倒在地。
“啊!我的头巾。”
藤次急忙用手护住头巾,但为时已晚,刚才滑倒时,头巾已被醉汉一把抓了下来。
“咦?”
众人注意到藤次没了束发的头,感到奇怪。
“你的头发怎么了?”
“喔呵!好奇怪的发型啊!”
“这是怎么一回事啊?”
众目睽睽之下,藤次涨红了脸,狼狈不堪,急忙把头巾包回去,说道:
“没事,只是长了一点脓包。”
他想自圆其说,但是,
“哇哈哈哈……”
大家笑得东倒西歪地说:
“旅行带回来的土产竟然是脓包啊!”
“真是欲盖弥彰啊!”
“藏头露尾!”
“少骗人了,证据摆在眼前呢!”
“马也有失前蹄的时候啊!”
没有人相信藤次的解释,大家你一语我一言地奚落他。
大伙儿饮酒作乐,闹了个通宵。第二天,这批人与昨夜判若两人,全都聚集到客栈附近的海边,高谈阔论。
“真是岂有此理!”
沙滩上长满了爬藤,大家围坐在一起,慷慨激昂,有的吐口水,有的挥拳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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