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次郎用这套理论,加上专门知识,以三寸不烂之舌评论当日的胜负。
他说以旁观者的立场来看,人们可以大大地指责武藏为好战之徒。
接着又痛骂武藏竟然连年幼的名义掌门人都杀了,他不只痛骂还斩钉截铁地说,从人道立场以及武士道,还有剑术的精神来说,武藏都是个不可原谅的人。
并且提到他的成长以及在故乡的行为———至今,有位叫本位田某某的母亲还视他如仇呢!
“如果有人怀疑我说的不是真的,可以去问问那位本位田老母。我住在中堂的那几天,碰到那位老母,是她告诉我的。一个六十岁的单纯老太婆的仇敌,算伟大吗?你们竟然称赞到处树敌的人,真是世风日下,令人心寒呀!坦白说,我既不是吉冈的亲戚,跟武藏也无冤无仇。我是一个爱剑且在武士道上锻炼修行的人,只是就事论事,做正确的批判而已。懂了吗?你们这些人。”
说完这一番话之后,小次郎也口渴了。他端起茶杯,一口气喝光。然后回头对同行的人说道:
“啊!太阳已经西斜了。”
中堂的寺众们也看看天色并说道:
“您再不走,恐怕天黑之前到不了三井寺呢!”
他们边说边抬起发麻的脚,离开了桌几。
那几个切石工人一句话也不敢说地僵在那儿。现在逮到机会,每个人像是从法庭被解放出来一般,争先恐后地下山工作。
整座山谷已笼罩在泛紫的余晖中。山谷间回响着鹎鸟尖锐的鸣叫声。
“那么,请多保重!”
“等你下次上京来再见面了。”
寺众们在此地和小次郎告别,然后回中堂去了。
小次郎一个人留在店内。
“阿婆!”
他对着里面呼叫。
“茶钱放在这里。还有我担心走到半路天就黑了,顺便跟你要两三根火绳。”
阿婆在准备晚餐,正蹲在土灶前添柴火,没起身就说道:
“火绳吗?火绳就挂在角落的墙上,要多少尽管拿。”
小次郎进到茶店内,从墙上整捆的火绳中抽出两三根来。
没挂好的火绳,整束掉在床几上。他正要伸手去捡,才注意到躺在床几上的一双脚。小次郎从那一双脚开始往上看,一直看到那个人的脸时,心头猛颤了一下,像是被人击中心窝。
武藏以手当枕,正睁大眼睛凝视着小次郎的脸呢!
小次郎像弹簧般自动地向后快速弹开。
“哦?”
武藏出声。
他露出白牙笑着,一副才刚睡醒的模样,不慌不忙地起身。
他从床几站起来,走向站在屋檐下的小次郎。
“……”
武藏带着满脸的笑容以及一双能看透人心的眼睛站在小次郎面前。小次郎也很想以笑脸相迎,奈何脸部肌肉僵硬,根本笑不出来。
因为他觉得武藏是在嗤笑自己刚刚无意识地快速跳开———以及没有必要的慌张。而且武藏一定听到自己刚才对切石工人所讲的话了。小次郎才会如此狼狈不堪。
宫本武藏 风之卷(108)
虽然小次郎的脸色和态度立刻恢复平日的傲慢,但是,刚才那一瞬间,他确实狼狈极了。
“啊!武藏先生……你在这里啊!”
“前些日子……”
武藏这么一说,小次郎马上接着说道:
“啊!前些日子,你惊人的表现实非一般人所能及。而且,你看起来没什么大伤……实在值得庆贺啊!”
虽然小次郎心里不服气,但对武藏的能力又颇肯定,就在这种痛苦和矛盾之下,他说出这些话。说完,他真恨自己。
武藏很想挖苦小次郎。不知为什么,面对小次郎的风采和态度就很想挖苦他。因此故意殷勤地说道:
“前些日子,你以见证人的身份为我担心了。而且很感谢你刚刚讲了一大篇对我的忠言,我在一边都听到了。我眼中的世间和世人眼中的我,虽然相去甚远,却很难听到真正的声音,而你却在我睡午觉的时候,在梦里告诉我真正的声音,实在不胜感激。我会谨记在心,永不忘怀的。”
“……”
谨记在心,永不忘怀———这一句话让小次郎全身起了鸡皮疙瘩。这句话虽然语气温和,但听在小次郎耳里,却像是在遥远的将来向他挑战一般。
而且,言词间似乎还蕴含着:
“在这里不便明讲。”
两人都是武士,都是不允许虚伪的武士,更是无法将污点置之不理的剑道修行者。而且,逞口舌之强只会落得抬死杠,却不能解决问题。至少,就武藏而言,下松那件事是毕生的大事,而他也坚信那是迈向剑道之途的一大步。因此武藏一点也不觉得不道德或愧疚。
但是小次郎所看到的却是如此,口中说出来的是这样的结论。这么一来,要解决这件事就只有按刚才武藏的言外之意了———
“现在不便明讲,但我会谨记在心的。”
话中蕴含着约在将来比斗的意思。
即使佐佐木小次郎内心牵动了复杂的思绪,但也绝不是在毫无根据下随意说出那些话。他只是就自己所见下了公正的判断而已。何况武藏再怎么强,小次郎仍然不认为武藏的实力在自己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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