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阴阳街_江静【完结】(50)

  在塘埠头捣衣裳的有春花,陈月韵等七八个妇女,他们停下衣槌,打量这伙生人议论:“不像过路的,又是谁家订了亲,起节来了。”

  “不错,那位四十来岁是老张婆,一向在兰溪铁岭背卖嘴皮吃饭的皮条客,上次姜家订亲不是她做的媒?今日这等排场莫非起节来了?”

  “他们家的事谁说得清楚呢?”胖大嫂把衣裳漂了漂,捞起来拧着:“今年五月姜家老祖宗执意把小丫头许出去,她死活不依,还跳了水,要是景连迟一步赶到就没戏了。”

  “这里面戏中有戏,听说水轮师持火炬星夜赶了回来,执意让妹妹嫁给弃儿,那玉连,玉林都同意这门亲事,就是老祖宗不肯松口,说许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怎么收得回来。风风雨雨闹了大半年,不知怎的,这会子又同意起节了,这就是说答应了人家年前抬花轿来娶……”

  桂花蒸的天气催人汗下,三个歇足的朱家伙计朱明、朱二和方愣,按照当地农人的习惯,全身只围一块缠腰布遮羞,掬把水解了喝经不起清波的引诱,干脆解掉腰布,赤条条地跳进水里洗澡,塘埠头洗衣的妇女都背过脸去:“真不要脸”那年老些的李师师喊道:“快上来吧,你们好歹也算得上‘礼宾’,难道叫你们来出丑的么?”

  “你也别拿着铜棒当金条,假真经:大家都过来人,难道阴阳街的人不光屁股洗澡的么?真是少见多怪;”老张婆提高了嗓音,故意让洗衣裳妇女们听着,又笑道:“小伙计们可要小心了,自古塘大王八多,千万别大意失荆州啊?要是下身那东西被老鳖叼走,这辈子就没戏了。”

  “叼走拉倒,留着还多些烦恼,世上做苦力的有几个讨得起老婆的,清拗拗地打一辈子光棍,还不如去掉小冤家,做个阉寺,来得六根清净。”

  “那使不得,老婆不讨,光棍可以不打,你自个没眼色怪谁?世上女人死绝了,还有你老娘哩!”

  “那个家伙可不是吃素的!”朱二冒出水面,抹了一把脸,调侃:“他是出山虎,你是老母猪,不怕他吞了你?”

  “没事,老娘在岭塔背锤炼过的,还没有遇过不敌的对手,别说几个三脚猫,连你那只大狗熊一齐上来,都伤不了我的丁点皮毛,不信我明儿夜不闭户,你们敢来试试吗?”

  三个伙计白了眼,这个老张婆果然历害,他们再不敢吭声,于是爬上岸,围了腰布,挑起礼盒,跟着女人往堂屋里来。

  按照惯例,江南一带的婚嫁需要提亲,订亲,起节和迎亲等主要程序,而起节是迎娶的前奏曲,未婚女婿必须亲自登门,如果男方不去,礼数不周就会使女方闹起情绪来,拒礼门外而导致婚姻泡汤,所以不论朱家或姜家都已做好充分的准备。范氏见准女婿朱兴没来,就一脸的不高兴;“你们这算什么事体?,要是起节,那朱兴为什么不来?”“亲家母告罪了!那朱公子是自已娶媳妇呢?他敢不来么?前这些天,张罗置办礼品有些累着了,昨夜偶感风寒,大烧不退,今儿一早就爬起来要亲自登门的,可头重脚轻的怎么也迈不开步,我一手托两家,知道丈母娘是菩萨心肠,最疼女婿的,一帮人好说歹说才劝住没有来!”

  那老张婆是范定金二兄的小姨,说起来还是亲戚,那有不信的,加上她那张吃百饭的巧嘴簧舌,能把烂稻草说活,不由得范氏不信,就叹了口气说:“其实春上相亲时已照过面,今日既然身子欠安,也就罢了。”

  范氏容颜方霁,吩咐上茶。随着厨帘掀动,玉莲、玉林、景芳鱼贯而上,把托盘里的香茶,糕点,月饼、瓜果一样样都陈列八仙桌上,因女婿没来,不必男相陪酒,范氏心里总感到不踏实,勉强上了首席,老张婆和李师师打横,三个伙计另桌招待,李师师见范氏不快,就笑道:“虽说同天空各乡风,这讨彩的乡风还是通用的,这月饼就是花好月圆;连环糕,喜结连理过鹊桥;芙蓉糕,出水芙蓉带露笑,男才女貌世无双,夹心酥,恩爱鸳鸯透心甜,夫唱妇随和到老……”

  “好一张巧嘴,谢你运得好!”老太婆被她调拨得合不拢嘴,把席上的不快气氛一扫而光。

  喝罢茶,又吃了红鸡蛋,再上汤圆,大家才离席自便,等候宴席……

  范氏命人把礼盒抬上长案,献祭祖宗、先夫后奠酒,化纸,朝拜毕,才率儿媳们按礼数收取礼品,那李师师,老张婆寸步不离,见姜家婆媳有不满的神色,忙上来打圆:“各地的乡风不同,北乡人以为八百点心为贵,取个“发”字利市。八即“发”的谐音,可望发财发丁;百字即百事凑头,万事如意,这八百点心中有甜棕二百;鲜肉板栗棕二百;红花馒首二百;榨糕二百;取个“寿高八百”彩头。另外还有品金八十两银子,其中八八六十四两以资嫁妆余下十六两用于八桌迎亲酒。按现这笔数远远不够的。只是朱信源虽在树丛沿大名鼎鼎的富户,但比起富得冒油的阴阳街,也仅属于中上人家。何况为了向这头迎亲,大兴土木,造起了先厅后堂楼,脱头较多,年成又不好,只得厚着脸皮问这边讨饶,说只能拿出五十两,我们做大媒一手托两家,两头讨好,好说歹说才凑足了八八六十四这个彩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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