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阴阳街_江静【完结】(61)

  “你说得倒轻松,前门进来,后门就溜走,媒酬到手,见火不救!可我本乡本土的,不当真又该如何?”

  “什么媒酬?才贰拾两,连草鞋钱都不够,你晓得阴阳人是好惹的么?别说费了脚力,那耗费的嘴沫都够三个大后生挑的,晓得如此,我也不来兜揽这个晦气?”

  “你也得拍拍胸口问问自己的良心,起初我俩合计时光,我那五十两白花花的银子被野狗叼去不成?”

  “你也别在拐子面前卖‘乖’了,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何碧华当初叫送来一百二十两,可转到了我手,只有五十两,那七十两不知谁拿去买棺材,我是下山虎哩,哪斗得过地头蛇?”

  过道里有人来,盛大的婚宴业已接近尾声,两人交换了眼色,也就各自离去。

  景花挨到子夜席散,也没有人来过问一下,直到老乞婆把堂上拜堂烛移进来举行送桂房时才说:“请姑娘们上老房歇息,姑爷怕羞,有你们在场还不好意思进洞房哩!”

  阴阳街的姑娘都还年轻,哪里见过这种阵势,都不自觉地被人摆布,跟着何氏上了老屋。

  支走陪娘,师师才从暗处叫出朱兴,一把推进去,随手反锁了门:“师傅领进门,修行靠自强,眼下就看你男子汉的雄风了!”

  李师师刚离开绣房,又想起了什么,就忙踅了回来,这个过惯了风花雪月的媒人毕竟花心不衰,有见教。请看下文。

  第二十六回 窘郎结难解回红日蛋 千金笑相知萍水时

  送完桂房、刘师师意犹未尽,又悄悄地踅回来,偷看洞房里一般都有的撩人的风光,她通过门缝看到这个不争气的木头还在那里打桩,连一点男子汉的勇气都没有,恨得她咬牙切齿。对着门缝蹬脚招手,差点喊出口:“还不动手,真没有用!”

  朱兴似呼觉察到门口有人,前来细看,见老乞婆对他指手划脚,传授房事的秘诀。朱兴心实,又没经历过,那里懂得她的“天书”,听了老半天,还是一头水雾。干脆放下门帘,不理她了。

  门缝被遮,她还没死心,又搬条跛脚凳攀窗,不料凳子翻倒,跌了个坐股筐。还好穿着绵厚,没有伤着骨头,于是拍拍屁股,边走边说:“我这是喝面汤挑筷子,多此一举,难道真的替他讨老婆还要代他生儿子不成?”

  洞房只剩下两人,景花端坐床沿,那对拜堂烛已燃去过半,烛在窗风里摇动,流蜡如泪,更鼓声声。时已子夜,寒气袭人,她见新郎迟迟不来揭红头盖,只得自己一把拉下来,啊呀!他那里是上次来相亲的书生,原是个瘦小的中年驼背。直气得她火气攻心,血涌喉头,愤极而晕倒于床,朱兴慌了神,忙前去抱住用拇指顶住人中,才慢慢醒过来,这时才有机会端详心上人。啊!她细腰颀腿,如粉雕玉琢,无不生得恰到好处。怪不得程鸿常用‘美艳绝伦’来形容她。相了一回亲就想疯了,以致断绝了两家亲情。他把怀里的姑娘视为圣女,怜爱之心油然而生,细心给喂了一小碗桂圆莲子汤,安置她睡下,盖上锦被,但当朱兴上床时,她则挣扎起来,扒在梳妆台上,坐等天明,两人没有说过一句话,视为路人。景花明知上当,但木已刻成舟,笼中之鸟,呼天不应,入地无门,欲哭无泪,如此挨过了两天。这些日子朱家连日挂灯结彩,贺客如云,但于她却是最灰暗的日子。

  第三天,是夫妻双双回朝拜高堂的日子。姑娘出嫁上轿时,轿杠上系块白绫,表明姑娘是清白贞洁的,到洞房时,把白绫垫上交欢,如白绫有血红,就证明是处女。经公婆验收后,把有血红的白绫带回娘家,作为夫家认可的信物,俗称回红。如无血红,那么就证明姑娘在娘家已经失节,公婆及丈夫可以写给休书,退回娘家,被退回的新娘因无颜再回娘家,不是投水就是上吊。可是如果男方的问题就另当别论了,这一点朱信源夫妇心中明亮,故而隐瞒不发,还是积极准备小两口回红,头天就打了印馃。并订了八百点心和相应的见面礼。还顾了顶便轿,半夜起来就打点小两口启程。临行时何氏吩咐侄儿朱旺和脚夫注意礼仪,叮咛儿子早去早回,不要贪杯,千万不要留宿!

  “晓得咯!”朱兴没好气地应了声。他心里打咕:这次拜三朝是自暴真相,还会有好果子吃么?但他觉得人的生相是先天的,又不是自己之过。何苦妄自菲薄?当年益州别驾张松,出使曹营,生得尖头锅额,鼻陷齿暴,身高不足五尺,却以博学多才难倒杨修,令曹孟德刮目相看。人不可貌相,海不可斗量,自己又何必自暴自弃呢?于是昂然上路,去迎接姜家人挑剔的眼光。

  一行人天没亮就起程,来到阴阳街地面,太阳才升到屋顶,玉林、景花早已接到寺姑桥头,景花命停轿,自掀竹帘出来,三人抱头哭了一场。景芳听了妹妹种种非礼的待遇,愤愤不平:“朱家也太缺德了,厚颜无耻,竟用如此卑鄙的手段诈骗了婚姻,我们何不到衙门里去告他?”玉林也流着泪说:“如今已生米煮成熟饭,告他也是自取其辱,能还给姑娘的清白?如果当初听我一句话,也不会落到如此地步,走吧,先到我房里洗漱更衣,你这样泪痕满脸的,婆婆见了会更伤心的。”

  姜家对这一桩婚姻早有微词,轿花坠地,给全家都投下阴影,景明本来以大舅身份随同,为妹妹助阵,因此取消了,而今回红,夫妻双双回来拜三朝,一个女婿半个子,女儿又是自已的骨肉,那有不重视的。姜家早已做好迎接的准备,玉莲主持家务,带着厨娘,伙计备宴,五弟兄也在门口迎候,在一阵热烈鞭炮声中把一行客人请到堂前。朱兴忙整整衣冠,卜通一声跪到岳母面前:“丈母在上,小婿这厢有礼了!”说着又恭恭敬敬地叩了三个头,范氏不见倒罢了,一见女婿并非前来相亲的年轻书生,而是又黑又瘦的驼背。一股怨气直冲脑门,大哭大闹,说要立即找老张婆讲理儿,旁人告知,那媒婆本是诈骗蒙拐的皮条客,如今吃了两头黑还敢在阴阳街露面,没数早已到兰溪塔岭背操皮肉生意去了。到哪儿去寻?范氏蹬脚拍膝痛哭了一阵,才在众多的邻舍慰劝下,冷静下来,又长吁短叹:“我的两个女儿怎么都这样命苦,眼下烤熟的鸭子还能飞出火?也怪自己心慈手软,轻信了这个老张婆的花言巧语上了当,要是当初听从王媒婆的话,把女儿嫁给杨梅垅尹公子也不至于如此。眼下自己酿成的苦酒,也只有自己咽下,于是回到房里睡下,百事撤手不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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