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慢慢呻吟_凸凹【完结】(11)

  但她刘淑芳也出生了,不知不觉长大,莫名其妙地嫁给翁上元,可怜巴巴地过着不舒心的日子,辛辛苦苦地拉扯个孩子……日子能混到哪儿去呢?她想不出什么来。她只想到,不管是好是赖,是吃干还是喝稀,横竖得干活儿,干活儿挣粮食,吃了粮食还得去干活儿,人就活在这么一个圈子里。

  都进五月了,还没有下过一场雨,玉米苗子出得不齐,人们不禁凄惶起来。

  翁上元心里更凄惶。出不齐苗的土地,能打几颗粮食呢?他一家子没有余粮,一年到头跟着粮秋走,打不下粮食,挨饿的第一家,便是他翁上元一家。

  他找到三叔翁息元,“三叔,苗子出得不齐。”

  “知道,旱嘛。”翁息元心情也不舒展。

  “咋办呢,不能坐等老天下雨啊。”翁上元焦急地说。

  “你说咋办?你有让老天下雨的点子?”翁息元瞥了翁上元一眼。

  “栽,挑水栽。”

  “那得挑多少水?”

  “不管挑多少水,横竖就这么一条活路啊。”

  翁息元沉吟片刻,“嗯,也只有这么办了。”

  村里的所有劳力就都去挑水栽苗子。

  这是个苦活啊!山区的地都在坡梁之上,要翻山越岭。素日里轻身出工,如果精气神弱一些,都会大喘不止,更何况挑满满两桶水。那也得干啊,保苗就是保命啊!翁上元是认识最坚定的一个。他起得最早,睡得最迟。白天挑水挑疲了,他在土炕上趴一会儿,翻起身来,披星戴月接着挑。

  翁息元拦着他,“上元,你出夜工,怎么给你记分呢?”

  “三叔,还想什么记分不记分呢,多保几棵苗子是几棵苗子哩。”

  他对淑芳说:“这阵子多做干的吃,不在乎省那几粒粮食,吃得足实些,多几分体力,多挑几趟水。”

  他的肩膀挑肿了,扁担不能从膀子上卸下来,一卸下来,再上肩时就疼痛难忍。用肩太狠了,肩上的皮磨破了,扁担上肩不上肩都疼;他就用盐水杀,让疼痛走上极端,直至麻木。

  刘淑芳心疼他,说:“悠着点儿吧,上元,天塌了有大家呢。”

  “不,淑芳,谁不比咱家底厚呢?养苗就等于养你呢。”

  ……

  天太旱了,栽上的苗子,只活了一小部分,大部分都死了。

  大家伙都累得没心气了,干脆也就不挑了。

  翁上元苦苦劝大家,大家都不捡他的茬儿,“上元,歇了吧,你能拗得过天。”

  “拗得过。你们要不愿意挑,我挑,我就不相信,一条扁担能把人压死。”翁上元扯着嗓子说。

  大家就干脆不吱声了。

  众人在坡梁上躺倒了身子,看着翁上元走下山去。

  翁上元挑着一担水,吃力地往坡上爬。大家伙看着他,看着那么崎岖陡峭的山路上,挪动着蚂蚁般的一个翁上元,感到很滑稽,很可笑,大家不由得笑起来。但笑着笑着,一个人的眼里流下泪来,大家伙儿的眼泪就都流下来了。

  空气里一团阴郁与忧伤。

  翁上元到了跟前,开始栽一棵苗子。一桶水浇下去,哧溜一下子,水渗得没影儿了,地皮上冒起一股白烟儿。

  翁息元上前拦住他,“上元,别栽了,纯粹是劳而无功!”

  翁上元嘴角上的一丝微笑就霎地凝固了。他拎起另一桶水,兜头盖脸就淋到翁息元身上了。

  翁息元抹了一把糊住眼的泥水,“你淋我有啥用,你淋我出气要是能淋出雨来,你就白儿黑介地淋,让你淋个够。”

  翁上元象塌了腰的狗,一下子蹲在地上不吭声了。

  翁息元递给他一支卷好了的叶子烟,他狠命地抽起来。烟抽完了,他站起身来,拎起两只水桶就甩下山涧里了。

  两只水桶在山石上碰撞着,咚当,咚当……

  众人都站起来。

  响声停了,众人就又都坐下了。周遭一片死寂。

  翁息元装模做样地朝山洞里看了两眼——

  “得,得,又十块钱没(尸求)的了。”

  那时的水桶便宜,五块钱一个。

  二

  雨一直没有下来,庄稼的叶子耷拉着,收成大减已成定局。

  翁上元和刘淑芳开始合计自己的日子。

  米缸里有限的一点粮食,留给未成年的翁大元,两个大人寻找些替代品。

  首先想到的是一种叫羊角树的灌木,这种灌木的叶子可以吃,历来在灾害年景都是上好的食品,活人多矣。

  翁上元出工,让刘淑芳带着翁大元去持羊角叶。

  刘淑芳也真是能干,不到半天就捋回来一大麻袋树叶。

  她架起大锅烧沸水焯那叶子,悼过了,用水桶装了到井上去,用凉水投。投了一过,又一过……直到洗树叶的水没了颜色。把树叶放到嘴上嚼一嚼,虽满口苦味,但反复咀嚼之后,可以品出淡淡的甜味,这就算“投”好了。

  把树叶挑回来,放入大缸里,用盐水渍上,上面压上大大的渍菜石。渍上个把星期,便可以食用了。食用时,烧好了辣椒油,把树叶调拌得均匀,放入饭盆端到饭桌上去,人开始食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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