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慢慢呻吟_凸凹【完结】(20)

  “翁上元,你娘的还叫人睡不睡。”柔顺的刘淑芳终于从屈辱中爆发出来。

  翁上元心悸不定。

  他“噗”地把油灯吹灭了。

  在黑暗中,他摸了摸自己滚烫的脸,觉得自己比刘淑芳还不干净。

  “这日子,不仅肚子,什么都闹饥荒。”他心里说。

  他感到刘淑芳在蠕动,手不自觉地动了动,他很想把手伸过去。这时,他听到了一声鸡叫,天快亮了。

  “横竖是个爷们儿,不能赏骚婆娘的脸。”他心里恨恨地说。

  四

  老天很帮翁上元的忙,二伏过后,果然下了两场雨。燎荒地里的地萝卜便乘势而长,秋后,后岭人收获了成堆成堆的地萝卜。

  人们阴沉的脸上有了喜气,在场院上嬉闹起来。

  “今年的夏天没白折腾,倒了还有个回报。”一个婆娘说。

  人们按着出工多少和人口多少相结合的办法,从翁上元那里分得了足够的地萝卜,喜洋洋地往地窖里送。虽然吃不上粮食,毕竟饿不死了;人们很能承受,很知足,肚子里有填的东西,就该乐。你得不来粮食,怨这怨那都没(尸求)的用,该乐就得乐。乐。

  人们在村口高台阶上搭了一个台子唱戏,唱满是地萝卜味儿的戏。人们想到了翁息元,很想听他那口《钉大缸》;但翁息元的腿瘸了,不愿意来,人们感到很遗憾。便临时凑曲,谁愿意唱点儿什么就唱点什么。都表演过了,人们哄翁上元唱。翁上元兴致正高,“唱就唱,唱娘的一只酸曲。”

  青草丛中一条沟,

  四季有水水长流;

  不见羊儿来吃草,

  常见和尚来洗头

  ——来洗头。

  “你唱得真操蛋,老掉牙了,换新的,换新的!”台下人哄。

  “唱什么新的呢,就咱这点儿文化水。”翁上元真给难住了,在台上走绺儿。

  翁七妹走上台来,“哥,我跟你唱,唱‘哭眉阝子’《寻夫记》。”这段戏主要是女角戏,男角就搭衬一下,很好演,“好,咱就来《寻夫记》。”翁上元应着。

  翁七妹的腔子爽啊,一唱出来就把台下震了。高潮处她唱一段长长的大哭腔——

  一更的一点月牙儿高,

  寻夫佳人泪花儿飘;

  盼夫盼到年关到,

  见一见我儿的父哇(哎咳哎咳哟哟哟……),

  不枉走一遭,

  不枉走一遭。

  二更的二点月影儿明,

  寻夫佳人泪珠儿盈;

  身靠寒衣当被褥,

  一阵阵北风儿吹哇(哎咳哎咳哟哟哟……),

  天气冷似冰,天气冷似冰。

  三更的三点月影儿残,

  寻夫佳人泪道儿涟;

  乡路黑斜身儿软,

  孤苦一人远狗吠哇(哎咳哎咳哟哟哟……),

  身境儿可怜,

  身境儿可怜。

  唱着唱着,想到老大不小了连个心上人还没找到,便酸水浸了心肝,涕泪便汹涌如潮,一板二叹三咳咳,把个寻夫的寡女唱真切了。台下吃地萝卜吃得心里发酸的老少便也鸣哇哭成一片。

  戏自然要演到团聚,翁上元在一边已被七妹“哭”得泪眼婆娑了,上场时,就依然真情荡漾,便与角儿中的七妹死命地抱在一起,成一团浑然的抽搐。

  由于拖得时间太久,台下人便琢磨出另一番滋味儿,吼:

  “个一对兄妹,怎么抱得夫妻似的!”

  两人松开了,你瞧瞧我,我瞧瞧你,很不好意思。

  正这时,翁大元跑上台来,神一神翁上元的衣角,“爹,我姥爷来了。”翁上元嘴一咧,跟翁大元走下台。他一边走一边回头,看着那个热闹的戏台子依依不舍。

  五

  进了家门,见到他的岳父刘老爹已坐在凳上了。忙说:“您来了。”刘老爹想站一下身,但很是吃力,努力了一下,便还是坐下了,“来了,来会儿了。”

  翁上元把烟笸箩递过去,“您抽烟吧。”

  刘老爹从腰间掏出烟荷包,“我有,我有。”

  刘老爹抽上了烟,翁上元也抽上了烟,二人兀自抽着,不知说什么好。

  岳父自从他成家以来,没来过;把女儿交给了他,岳父像是歇了一重担心。他与三叔相刘淑芳的时候,表现得很活泛很会做事;而如今却怎么也表示不出热情。他也想表示,但一看到刘淑芳便感到难为情,索性不表示。

  “咱爹给送来很多吃的。”刘淑芳指了指桌上的背篓。那篓子是上好荆条新编的,手工很精当。翁上元一眼就看出了篓子的成色。

  “家里有吃的,您还送什么吃的,大老远的,您真是的。”翁上元说。

  “咱背来点新下来的小米和碾好了的养麦面,过年时能用得着;过年的时候,一家子怎么也不能光啃地萝卜吧。”刘老爹笑着说。

  “地萝卜怎着,地萝卜就不是人吃的?”翁上元竟说。

  刘老爹愣了:怎么好心变驴肝肺了!他真想说,不吃拉倒,我还背走。但想到自己是长辈,那样做很失身份,便压下心火,哆哆嗦嗦地抽着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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