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慢慢呻吟_凸凹【完结】(28)

  到县医院得赶八十里的路程啊!

  幸亏翁送元在工厂里学会了骑车,有了一线生路。

  骑了有一半的路程,翁送元实在骑不动了,对翁上元说:“你小子骑。”

  翁上元不会骑,就只有推着。推得笨拙而摇摆。

  翁送元一推他,“还是我来吧,你真是个骡子的×,废物。”

  翁送元还骑。骑着骑着,他回过头来,对车上扶伤员的翁上元说:“你,下去。”

  翁上元就跟着三轮跑。

  到了县医院,天不灭曹,正赶上市里下放的专家巡诊;伤者得到了高水平的诊治,那只断脚虽然没有接上,但由于送来得及时,创面没有感染,整条腿保住了,而且照着那只断脚的尺码很快定做了合适的假肢。 爷儿俩蹲在医院门口抽烟。

  “上元,还得说是你二叔!”翁送元嘿嘿地笑着,向翁上元显摆自己的功劳。“抽您的烟吧。”翁上元说。他还能说什么呢?

  回到村里,死者和伤者家属都来了。他对死者家属说:

  “他死得光荣,村里给他立碑。”

  “光立碑就成了,咱一家老小指望谁呢?”死者家属说。

  “立碑不成咋成,打仗时死了那么多人,野地里挖个坑就埋了,连个碑还都没有呢。”他又对伤者家属说:“你爷们儿的脚保住了,治伤钱大队出,他人出院了,给安排轻体力活儿。”

  死者的家属感到不公平,抱着翁送元的腰哭,一边哭一边叫他死男人的名字。

  翁送元怎么甩也甩不下那女人的手,他没了办法,眼里竟也掉下泪来,“哭什么哭,大妹子,咱不是也没有主意么?就告诉你们一句话吧,咱翁送元要是叫你寡妇家家的吃一点亏,咱就是小老婆生的!”

  那妇人松了手。后来,他果然兑现了他的诺言:死者的家属单挂帐,吃粮不要钱。

  死伤者的家属平息了,围观的人们倒议论起来了。翁送元心里烦,往台阶上一站:

  “他个姥姥,咱翁送元是个打架不要命的主儿,你们拿二两毛线到机械厂纺纺(访访);今儿的事咱算了了,谁要是再瞎吵吵,当心这两把拳头把他狗日的修理扁了!”

  谁愿意叫他修理呢?

  就不吱声了。

  五

  那大会场子倒底是盖起来了。

  翁送元叫翁息元出去购买布置会场子的东西。

  两盏汽灯。一台扩音器。

  搞运动开大会,一般在晚上,汽灯便是必备之物。那扩音器得需电,又没扯上电,买之作甚?翁息元不解,“买扩音器用得上么!”

  “叫你买你就买,唠叨个啥厂不由分说。

  翁送元又叫村里的木匠打了几只会议桌,放到台上。

  汽灯安好了,扩音器的话筒也放到会议桌上了,翁送元通知开大会。

  村里老百姓都来了,人们好奇啊。

  汽灯在头顶上照着,吱吱响。

  翁送元都宣布了三次开会,人们的吵嚷声仍然不断。

  翁送元拿起话筒站起来。

  翁息元提醒说:“二哥,那话筒没电。”

  翁送元白了他一眼,不耐烦地说:“知道!”

  他大吼一声:“都消停了!”

  人们看到他拿着一个莫名其妙的东西喊,心里一震,就真消停了。

  “老少爷们儿们,见过这个么?这就叫作大会堂。新鲜吧?新鲜!纳罕吧?纳罕!气派吧?气派!牛吧?牛!以后咱就在这儿开大会,就在这儿搞运动。大伙儿不会反对搞运动吧?当然不会!以后,咱就天天晚上到这儿来……”

  下面一片哗然。

  他大声制止,无效。

  他竟怪异地笑起来,“是不是嘴痒痒想讲话,那就到台上来,我把话筒给他,让他讲。哪一位想讲?”他举着话筒,作张望状。

  没人敢上去讲,便低下头,静下来。

  “既然没人讲,就我讲。我宣布,后岭大队×××××运动开始!”他自己鼓起掌来。

  台下没人鼓掌。山里人不懂得啥叫鼓掌。

  “不鼓就不鼓吧。现在开始学习《××日报)、《××日报》、《××》杂志社论。”他转过身来说:“上元你念吧。”翁上元说:“咱识字少,念不下来,还是您念吧。”翁送元就念。念正文时他一板一眼,停下来解释时,总是弄得台下人一惊一跳。因为他每解释一句,就拳击一下桌子,理直气壮得慷慨激昂。

  后来他累了,嗓音小了下来。他把话筒往前挪了挪往下压了压,便又接着念了下去。

  下边就哈哈大笑。

  当他抬起来头的时候,就都不笑了。

  第二天,接着学。来的人明显比第一天少。翁送元叫翁上元、翁息元分头去叫。

  人到齐了,天也很晚了,念着念着,见下边不少人都打起瞌睡。翁送元拍案而起,“咱这会场是大土炕咋着!还供着你们咋着!我跟你们说,这以后谁晚上不来,扣工分;谁来了打瞌睡扣工分;来了不专心听,说小话儿,扣工分!你们一年能挣几个工分?咱不信就有不怕扣的,我扣扁了你。”

  人们就坐直了腰身,做引颈倾听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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