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慢慢呻吟_凸凹【完结】(52)

  凌文静的说法让翁送元大开了眼界,那鄙俗的活计居然还有这么堂皇的依据,便也怀了一点庄重认真地干。果然味道不俗。便说,咱们再斗争一次。凌文静说,你肝不好,注意点身体。你不是说对身子斗争得越狠,这心灵就越痛快么?没有关系,再斗争一次。就又斗争了一次。

  循着凌文静的理论,翁送元戏滤地说,凌文静,你和我之间也是一种斗争关系,你是在与我的斗争中,得到你的快乐。凌文静一笑,也可以说是吧。所以说,你是为我的身体而来,将来还是为我的身体而去,我要对得起你,咱就再斗争一次。凌文静很庄肃起来,摆一摆手,得得,斗争是分阶段的,这阶段的斗争已达到目的,宣告结束。

  空虚寂寞的翁送元给他以后的日子找到了立足点,就是他永不魇足的肉欲生活。

  这样的生活他过了两年,大限便来临了。

  那日,他喝多了酒。中午喝多了酒,便睡下了;待半夜醒来,便再也睡不着了。他的肝隐隐作痛,搅得他心烦意乱。他用身子碰了碰在睡梦中的凌文静。凌文静一翻身,“干什么?”

  “老头配老婆,早晚那点儿活儿,你说能干啥?”翁送元说的还是他的俚俗哲学。

  凌文静又把身子翻过去了,“没心情。”

  “咱有心情。”翁送元低声下气地说:“咱娘的睡不着,请凌文静同志同情同情。”

  凌文静躺平了身子,“要弄,你自己弄。”不耐烦地说。

  “自己弄,自己弄,不劳大驾,不劳大驾。”翁送元涎笑着说。

  翁送元便在瘦腿间动作,来来往往斗争不止。

  突然,男人的身子一顿,凝固在一个姿式上不动了。

  “快动啊,动啊!”女人催促着。

  依然是不动。“不动就算了。”女人推了他一把。

  男人顺势仰翻在炕上,无声无息。

  女人叫了几声,不应,便感到蹊跷,把油灯点了。

  移近一看,她吓坏了,“送元!”她尖叫了一声。

  只见翁送元牙关紧咬,眼珠外翻;灵魂像出壳了。

  ……

  连夜送公社卫生院,说是肝昏迷;过了不久,出现了肝腹水;两个月后,死了。

  尸体运回后岭,挨着翁息元埋了。

  凌文静久久地站在翁送元的墓前,没有眼泪;但脸色愈加阴冷,甚至可以说是冷峻。

  还有些刚毅的色彩。她心里想:宿命地说,翁送元应该死在这里,还能全合身子葬在祖坟上,与他的弟弟翁息元在一起。不然,人在外,客死异地,做为党员的他还得火化;所以,他虽说不是荣归故里,但可以说是魂归故里。他是幸福的。而自己呢?

  她的心迷茫了,眼泪便下来了,浊浊的,流得很慢。

  刘淑芳和翁七妹过来搀扶她,让她回家去。节哀。

  到了家里,看到黑洞洞的屋子,她泪水汹涌,但她不哭嚎。刘淑芳们去嚎阳得不可遏制,她们不忍见她们的婶母如此悲抑。死亡能软化人们的心。

  凌文静整天在屋里坐着,一动不动。翁家人轮流给她做饭,给她端过来。新做的饭端过来,原来的饭菜一点不曾动过;来人便含泪端回去。到了七天后农村所谓的“圆坟”之日,她又到翁送元的坟上去了一趟,静静地站了很久。

  第八天早晨起来,刘淑芳去给她送饭,见到房门挂着锁,钥匙放在窗台上;打开门一看,屋子收拾得异常干净整齐。桌上留了一个纸条,纸条上写着:我走了。

  凌文静就这么悄悄地走了,没有告别,也不需送别,以她自己的方式。

  一个不属于后岭的女人走了,给后岭人留下了复杂的回忆。

  一年后,上边要求各大厂矿定点支农。机械厂考虑到翁送元的因素,把后岭定成支农点,为后岭扯上了电。翁送元生前动过这个念头,但没能实现;在九泉之下,不知道,他是哭,还是笑。

  第八章

  一

  已到了上学年龄的翁大元,依然是个野孩子,在村街上跑。早晨的风刮得烈,吼吼地,如逃犬急吠;他的破麂皮帽子被风刮跑了,便去追。一追就追到村口,碰到他的爹翁上元正赶着大车朝外走。翁上元一边抹着风刺出的稀泪,一边懒懒地甩着鞭子。

  “爹,你干啥去哩?”

  翁上元一回头,“去公社接人。”看到翁大元的帽子拿在手里,他吼着:“还不赶紧戴上,把你的耳朵冻掉了。大清早的,你跑出来干啥,快回去!”

  翁大元没有动,问:“爹,到公社接啥人?”

  “接城里下放的一个什么右派,姓南。”翁上元回答说。

  “啥是右派?”

  “说(尸求)的你也不懂,快娘的回去,冻掉了耳朵,小心揍你!”说着,竟把鞭子伸过来,鞭梢在翁大元的耳根子上划了一下。翁大元吓得跑远了。

  掌灯时分,翁上元才回来。进屋便蹴在火炉边,把那冰坨般的手,直直地朝火上烧。咝咝地冒出青烟,缕缕焦臭便随着那青烟直直地灌进鼻子里。然而他竟很惬意,舒坦得直笑。

  “姓南的右派呢?”翁大元问。

  “自己卸行李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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