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赤色童年_刘书【完结】(13)

  多年以后,看着手心上的疤,敲着这些文字,一边乐,一边心里隐隐做痛。

  43、偷吃麦乳精(图)

  那个时候,没有什么比吃的更能让我们留下深刻的记忆了。在我的记忆中,似乎只有一种营养品是真正的营养品,那就是麦乳精。对我们来说,那简直是天堂里来的东西,一年中极少有机会能见到它。比麦乳精次的是白糖,再其次是糖精,吃多了是苦的。

  我的母亲在她中年的时候身体一直不好,长年吃药。父亲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了一些麦乳精,和一些白糖藏在一只小瓦罐里,那怎么会躲过我的眼睛和嗅觉呢?那天从我爸神秘的表情中我就已经看出了我爸必然是有了非同寻常的东西,而且一定是要瞒着我。其实,那时我的年龄已经隐约可以感觉到这东西是给妈妈吃的,只是实在抵御不了自己的谗。到了课间休息的时候,我就从学校溜回家,从窗户栏杆里钻进去,摸到碗橱的顶层,从深深的一堆杂物里摸出那只瓦罐。揭开来,老天!居然是麦乳精,而且还有白糖。我深出舌头,猛添一气,感觉到自己的每一只味蕾都像花朵一样在绽放,然后那浓烈的甜蜜的感觉,从嗓子眼下去,激动得感觉自己的膀胱都随之颤抖。多年后我见过叫春又得到满足的猫,那眼神一定和我当时的眼神差不多。

  第一次,我用了当时年龄最极限的忍耐力,没有将一罐麦乳精和白糖全部干掉,而是精心地挖了几勺,吃下去,又用勺将原来的样子恢复了,尽可能地看不出被人吃过。二次,依然如此。但,终于还是有一回多吃了,让我爸发觉了。我爸问我,课间的时候你都干吗了?我一脸无辜地说,看书,写作业了。我爸若有所思地说,是吗?我知道我爸在怀疑了,但依然忍不住,还是在课间溜回去,发现瓦罐转移了,那哪里躲得掉我灵敏的感觉。不消几分钟,就又找到了那个瓦罐。再吃,然后添着嘴唇顺原路再溜出去。

  当我再次溜回来的时候,我发现窗户上的栏杆修好了,这怎么办?这当然难不倒我,我用非常藐视我爸智慧的态度,骄傲地从家里的为猫狗留的洞钻了进去。当时我的经验是,通常只要脑袋能过去的洞,身体也是可以过去的,只是挤了一点,我爸哪有这个经验。于是,我依然一天天地在实施着自己偷吃瓦罐里的麦乳精的计划。我想我已经疯狂了,根本也不考虑我爸的愤怒和麦乳精一天天地要见底的事实。终于有一天,当我从洞里钻进去,刚把瓦罐摸到手的时候,我爸在我身后一声大吼,如晴空霹雳,吓得我立刻从凳子上掉下来,被我爸抓个正着,一顿痛打。

  原来,那天我爸佯装去上班了,其实他把自己锁在屋里,一直就在蹲堵守侯这个名叫书宏的坏蛋。

  44、过年(图)

  毫无疑问的是,我们最盼望的是过年,通常是掐着指头盼。对过年的期望甚至导致了我们小小年纪就开始思考深刻的哲学问题,为什么不能天天过年,在我们有限的生命时间里为什么会大多数的日子痛苦或者百无聊赖,而只有过年那么几天是幸福和快乐的。为什么呢?

  我这样想,甚至,我希望要是能够一觉醒来就过年了,该有多好。我的意思是凡是那些普通的和一般的日子就全都不过了,只过年。我就这样琢磨着,但依然老老实实地将日子一天天地过掉,直到过年。

  我爸会提前一些日子给我买一串鞭炮,这截鞭炮只比一根筷子长点儿,锁在家里的柳条箱子里。我就这样望眼欲穿地等呀等,终于等到大年三十。我们这个晚上可以有肉吃、有饺子吃、有酒喝,我爸或者我哥会用筷子蘸酒让我嘬,有一年甚至让我喝下了一整杯酒,而令我大醉,最后连医生都找来了。也许这样会让我爸和我哥感受到快乐,也许这样我们的春节才更有意思。但对我来说,更动心的是那串鞭炮。在吃完晚饭以后,我爸会把那截鞭炮取出来给我,我一颗颗地拆了它,揣进兜里,跑出去,找到我的玩伴,用一张草纸卷成纸捻,点着,用鞭炮去炸鸡蛋壳、炸酒瓶、炸老师家的窗户和门,然后跑掉……鞭炮炸没了,我们就拣地上没有炸响的,有的仅剩下一点捻子的,我们也敢点了放,从不怕炸了手。炸了也没事,没有捻子的我们就掰断了,点着看花玩。

  那段幸福的日子呀!

  不过,好日子总是那样的短暂,我们很快就没有鞭炮放了,没有肉吃了,没有饺子吃了,没有酒喝了,而且还要上学了,要被罚站和挨打了。

  尽管这样,我们处处都体现出乐观主义精神。我们会自制火柴枪,用一根铁丝圈成一把手枪的轮廓,再用几个自行车的链条,串在枪上,最尽头的那个里面砸进一个铜制的自行车钢丝帽,正好可以穿进一根火柴,火柴头的火药就挤在铜帽里。再用八号铁丝磨出一根撞针,装上皮筋,做好扳机。其原理就是撞针装火药,只是没有任何杀伤力,我们的目的就是要听到一声像鞭炮那样的响声。偶尔也会想,要是能在老师的秃头上也来一枪该有多好。不过,这只是一想。做,是打死也不敢的。

  有火柴枪的日子里,我们在裤兜里揣上满满一盒火柴,举着火柴枪,一边玩,一边学着电影里的英雄那样啪啪乱打,一直玩到枪被老师或者我爸没收。

  45、大水,大水(图)

  我的一个同学叫杨大水,他不是地质队的,住在地质队外的农村里。依稀记得他的家是土房子,顶上盖的是草。天知道为什么他要叫大水。在我们的记忆中,发大水是很好玩的事情。记得有一年,杨大水家的草屋被淹掉,但我们仍然不认为发大水是件痛苦的事情。南方的水灾频繁,一发大水,就有很多的灾民来到地质队,他们成堆地住进我们的大礼堂,或者住进我们的学校,因为地质队的地势非常的高,大水来的时候将我们周围的公路全部淹掉。水稍稍一退,就成了我们的天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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