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儿子又在考你儿子!”卢作孚的母亲说。她正在厨房,与蒙淑仪一起做饭。
“我儿子经不住你儿子的考!”蒙淑仪“哗”的一声,将生菜倒下了炒锅,卢作孚的母亲开始炒菜。婆媳俩配合得很默契。
两个儿子,一个心算,一个笔算,先后抢答出:“72180只手足。”
卢作孚瞄着那张报纸,笑了:“八足?你福来格把我民生的手足算少了,本公司有——72180只手足。”
女儿和毛弟端着空筲箕跑了过来:“爸爸,我也要做算术题!”
卢作孚笑指着面前桌子:“一张桌子四只角,问,切去一只,还剩几只?”
毛弟答得最快:“三只!”
儿女们望着毛弟一笑,同时抢答出:五只。
卢作孚作不懂状:“切去一只,应该是三只啊。我们毛弟好像没错。你们怎么反多出一只。这一只脚,哪儿来的?”
儿子用手在桌面上作刀切状,指出是五只角。
卢作孚夸奖地摸儿女们的头。
毛弟说:“啊,我错了。”
哥哥姐姐们作老练状:“毛弟,这不是四减一等于三的问题。你啊,长大了,就懂了。”
卢作孚却又生出新问题:“有没有另一种可能,毛弟说的就是对的?”
卢作孚的母亲拿着抹布上前,将桌面上的书本报纸全收开,腾出桌面,蒙淑仪端着饭菜上桌。顿时桌上热气腾腾。婆媳俩仍旧顾自摆着她们的龙门阵,似乎没看见桌边几个大老爷们儿一样。
蒙淑仪说:“你儿子也是的,好好一桌子,切去一只角,我饭菜朝哪放?”
卢母说:“你儿子也是的,我儿子说切,他们还真要切了!”
几个孩子顾自做着父亲布置的题:“有无可能,切去一只,只剩下三只角?——不可能!”
卢作孚得意地起身,此时桌上摆满饭菜,已经无法比划桌面,他便悬空在饭菜上比划着一个对角线。
毛弟在爸爸的启发下拿起那张报纸折了个对角线:“真的只剩下三只角。我答对了!”
婆媳二人正走开,去取碗筷,蒙淑仪偶回头看到儿子对父亲的情状,悄悄碰一下婆婆,说:“我儿子又遭你儿子糊弄了。”
卢作孚的母亲笑着说:“只要我儿子不糊弄你,就好!”
无人在意时,卢作孚悄悄埋头看一眼放在膝上的那份报纸。
大门推开,顾东盛脸色与卢作孚一样隐含忧虑,手头也拿着那份《航业周刊》。
“东翁!”卢作孚把顾东盛迎进书房。没有家人在场,卢作孚再不掩饰自己的担忧,“难怪东翁叫我把这报纸带回家好生看看。这一刀,神不知,鬼不觉,飘飘然就过来了……”
“像是没用什么劲,连风声都不挟带一丝一缕,却是想挑起川江、长江上帝国主义列强太古、怡和、日清、捷江四大公司对我中国民生的仇恨与嫉妒……”
“他是想纠集四大公司更加紧密结盟,围剿我民生!”
顾东盛赞同卢作孚见解:“一针见血。”
“这个福来格,必置我于死命而后快!”
“这个福来格,到底是谁呢?头一回在这张报纸上露脸。”
“出手却如此老辣!”卢作孚道,“东翁是重庆商界宿将,都不知道?”
顾东盛沉思着摇头。
“他这手段,倒使作孚联想起另一起新近发生在我长江流域的另一起商战。”
“日本商船结成舰队,向我内地大规模贩运日货,怂恿日商倾销日货?”
“正是。还联想到更早更远的一件事。”
“哦?”
卢作孚指着墙上贴着的那张去东北时叫李果果抄回的满蒙资源调查表。
顾东盛:“作孚是说……”
卢作孚:“现在还不敢判定。不过,我老觉得,这报纸、商战与满蒙资源馆的幕后策划者、设计者,像是同一个人!前前后后出手三回,这手段,却是同一路数。”
“有道理。”
“大胆猜测,莫看这位幕后人物化名‘福来格’,像是欧美人名——其手段却更像日本人所为!霸气充满,却又静到极致,时辰拿捏得精确之至,轻易绝不出手,一出手……”
“就想取我性命!四大公司,这一回,真会更加紧密地纠结在一起,展开下一轮更要命的围剿吧?”
“肯定会——我民生正成为列强在这条江上的唯一劲敌!”
顾东盛忧心忡忡地说:“上一轮围剿,四大公司虽同时出手,但毕竟还是各自为战,对我民生打的是车轮战,如今四双手八大锤一齐上阵!”
“民生这条小鱼,从小河下水,游入大河,从川江游入长江,这才几年?东翁,你我心头最有数。这一回的围剿战一开火,本来已经压到不能再低的水脚,再压下去,几等于零!双方这样绞杀下去,其惨烈与沉重,将是川江商战中史无前例的!”
“作孚你想想,能不能由民生向四大公司提出‘大打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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