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仲一去,竟似泥牛如海,再无消息。没了田仲,升旗自己不会发报。不能发报,升旗便失去了关注战事与时局的兴趣,他索性一头钻进中国棋王残局谱,以他对围棋的功底与悟性,一通百通,象棋棋力竟突飞猛进。
昨天半夜,田仲终于回来了,说起此行经历,“这一趟,才晓得什么叫千难万险。”
“不,是九死一生。”升旗一叹。可是田仲没听完这话,便和衣倒床睡死了。升旗本来还想问田仲此行见岗村献策的结果,也只好作罢。
“卢作孚在国际通商会议上大获成功。”田仲起床后,来到升旗身后。
“仗还没打赢,就跑到美国去,向全世界大讲和平。你知道卢作孚这一招,在围棋上叫什么?”升旗自问自答,“胜利宣言。”
“连连胜利的是我军的豫湘桂战役。”
“可是卢作孚已经在国际国内大声鼓吹战后建设。”
“我军已将粤汉线全线打通。卢作孚是支那最懂交通的人,可是看起来,他好像并不为此震惊。”
“他也是支那最具大局观的人之一,也许在他眼中看到的大局是另一回事。”
“难道他认为大局已定?”
“唔?”
“他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
“你最好是去问他本人。不过我想,他大概不会说。他从来不大爱说自己是怎么想的。”
“我倒是更想问升旗老师,您是怎么想的。对我军连连胜利,支那军队节节败退,老师反应好像也跟卢作孚差不多,他并不见震惊,您也并不见惊喜。”
“这么说来,是英雄所见略同喽?”升旗看着桌上的残局谱。
“日中之战的大局,总比您与中国人、什么重庆城的象棋四霸‘洪黑棋’、‘齐师爷’、‘十七门一兵杀’比拼象棋的棋局要紧吧?”田仲夸张地作愤懑状。
“别用激将法,你想听我关于豫湘桂之战的看法。我索性告诉你吧。我军主力被美军吸引至太平洋上,在支那的有限兵力,又一下子把战线拉得这么长,这样打下去,能拖多久?我懒得说,我派你去见岗村献策,怎么说?”升旗忍不住把话引入正题。
“逼宫?”
“是啊,为今之计,更当如此,唯有不顾一切,派一支军冒死向前,直逼他们的战时陪都!”
“这就是您说的——将一只卒子拱老了,拱到对方底线,逼其王宫?学生见到岗村宁次……”
“他怎么回话?”
“岗村忙于他的打通大陆交通线的‘一号作战’,没回话。”
升旗闷哼一声,默默盯着棋谱,不再说话。
“哦,此行回来,我仍取道去时老路,由广西入贵州,没想到,竟与一支皇军同路。”田仲道,“开战以来,学生终于有幸使出在江田岛练就的刺杀功夫。刚入贵州第一仗,学生便手刃七个中国人!”
“谁命令你这么做的?”
“学生杀的都是端着刺杀枪的中国军人,学生知道老师不屑于滥杀中国平民。”
“我问你,谁命令你这么做的?”升旗更加严厉。
“学生为此还挨了一刀。”田仲怕看升旗的眼睛,低头解开衣襟,露出左胸一个尚未完全结痂的刀疤。
“再深一寸,你就完了。升旗在支那的任务也全完了!”
“学生知错。”田仲知道,没有自己收发电报,升旗老师在华毫无意义。
升旗缓和口气道:“你说那支与你同行的皇军……”
“这支军确实由桂入黔。”
“哦?”
“豫湘桂作战,我军逼近桂林后,由桂林西迂回柳州,已于十日攻克桂林、柳州。马不停蹄,越过桂黔边境。”
“说下去!”升旗显得迫不及待。
“可是……”田仲怕说下文。
“可是什么?”升旗盯着田仲问。
“可是,就在11月28日,我军收到岗村宁次将军停止追击令,令我‘撤离黔桂铁路,将防线设置于柳州、宜山一线’。”
“岗村啊岗村,你非但完全置我所献逼宫之策于不顾,反倒横行挡道!”
“可是……”
“可是什么?”这一回,升旗听出田仲的“可是”之后捎带着可喜的下文。
“可是,我军回电说:命令来晚了,我已挟胜势追击入黔境!”
“回得好!”
“可是……”
“今天你哪来那么多——可是?”升旗急着听下文。
“可是,岗村将军再次电令:一号作战大纲最终目标是夺取粤汉铁路南段,从未指令你部越桂入黔。一号作战已完成,支那铁路干线全在皇军掌控,你军所向的残存由广西边境到贵州都匀小段铁路支线对日、中两军均无实际价值,接令后,立即停止冒进。”
“宜昌大撤退,贵军方已经错失一举掐断中国咽喉良机,至今尚不知反省,老卒逼宫,是当前不容乐观的日中战场上我唯一可投下的胜负子!”升旗一急,将象棋围棋术语杂糅并用了,“要再错过,岗村便只有两条路可走,一是自行切腹,二是被同盟国送上绞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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