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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清商埠_祝春亭/辛磊【完结】(36)

  此时,陈氏父子关进了臬司大狱的死囚号子。

  父子俩穿着暗红色的号衣,陈焘洋一下子苍老了十岁,黑白相间的发须骤然惨白,脸上的皱纹似刀刻,一向威凛的双眼充满悲哀,泪水汩汩地朝外涌,顺着皱纹横七竖八地滴淌。

  “老爸,你哭了?”陈寿年稚气的圆脸布满了惊恐好奇。

  寿山没生儿子,冤死在京师,寿年成了陈家的独苗,可寿年明日要跟老爹一道处斩……陈焘洋不敢往下想,抱住寿年:“老爸对不你啊,你才十二岁,还是个孩子……”陈焘洋呜呜地哭出声来,肝肠寸断。

  “天啊,你可怜可怜老夫,饶寿年小儿不死吧!”陈焘洋颤巍巍站起,仰天呼叫。

  陈焘洋惶惑地四处张望,摇动粗大木栅条:“潘振承,你在哪?老夫托你办的事,办怎样啦……振承,振承,你快回来,快回来呀,跟老夫讲究竟发生了什么事?陈家为何招致灭门的横祸啊!”

  刀下留人

  洪峰退去,官道满目疮痍,坑坑洼洼,好些路段仍浸泡在齐腰深的水中。夜天昏暗似墨,潘振承和赵石小心翼翼骑马慢行。在英德驿,潘振承查了给驿的记载,估计斩首令昨天午牌时分送达广州。处决人犯,通常定在午时三刻,无论如何必须在午时三刻前赶到。

  卯牌二刻赶到清远驿,没看到驿站前拴着站马。

  驿站的定额马分为站马、枥马、备马。站马系好鞍鞯等待驰驿换马,站马只供飞递急件的驿夫使用;枥马是在槽之马,如果站马已被换走出驿,就得从槽中牵一匹上马拴到官道边充做站马;备马是作为预备的马,关在驿站的马厩,或赶到水草丰厚的地方放养。无论枥马或备马,都分上马、中马、下马三个等级,按不同的用途给驿。

  赵石躬着身子把火牌和急件递给罗驿丞,开口问道:“驿丞爷,怎没见着站马?”

  罗驿丞没回赵石的话,一页一页翻看火牌。宋元时期的驿牒是木制或铁制的牌,火牌的来由,是指十万火急,凭牌驰驿。明清时期的驿牒,无论是官用的勘合,还是驿用的火牌,均为折纸。赵石的火牌非常特殊,扉页居然是兵部尚书亲笔签署的“借马飞递”,接下才是车驾司规定的急递级别及给驿。驿丞无权看急件,只需在急件封口盖一个小印。罗驿丞先把急件给身旁的驿丁,叫他送签押房盖印。

  “驿丞爷,怎不拿火牌进去签?”赵石催促道。

  “你急什么?本官还没看明白。”罗驿丞继续翻看火牌。

  潘振承去看枥马,没发现一匹上马,他悄悄把探到的情况告诉赵石。赵石急了,问道:“驿丞爷,怎么槽中的枥马没有一匹上马?”

  罗驿丞抬起头,气哼哼道,“谁说没有上马?你们骑来的两匹上马,就是清远驿的。”驿丞没说错,潘振承和赵石骑来的两匹马,臀部都打了“清远”的火印,驿马在传驿过程中与上下两个驿站互换,驿马每跑完一程,按规定至少要休息一个时辰以上。罗驿丞把火牌递给驿丁,“拿去给驿书签上,皇华驿驿夫赵石给上马一匹,借上马一匹。”

  潘振承又去后院马厩探马,回来悄悄跟赵石说,备马中也没见一匹上马。赵石焦急问道:“驿丞爷,上马在哪?”

  罗驿丞抬手一指,指着潘振承和赵石从曲江驿骑过来的两匹驿马:“就这两匹。”

  潘振承和赵石都没想到驿丞来这一手。马没有吃饱歇足,再跑一程,不仅跑不到下一个驿站,驿马随时会倒毙。赵石向驿丞说明情况,恳求驿丞另换上马。

  “就这两匹上马了。你们得悠着骑,跑死了马——”罗驿丞打量潘振承,“是你要借马吧?借马得付押金,你自己说个数,倘若跑死了马,该付多少押金?”

  赵石一听火了,指责驿丞违反驿传律,让刚刚到驿的马立即出驿。罗驿丞冷笑道:“那好,就按驿传律的规定办,你们等这两匹上马吃饱歇足一个时辰后再出驿。”

  赵石哑口无言。接着,罗驿丞倒打一耙,数落赵石违反驿律:“火牌规定五百里加急,你们一路跑来,在好些段驿程,八百里加急都不止。”

  潘振承知道,急件可提前送至,不可延误。潘振承不想跟驿丞辩论,驿马掌握在他手中,跟他辩论好比病人跟郎中打斗。一路上,潘振承遇到过比他还要刁钻贪婪的驿丞,只要使钱,他们变戏法都会变出一匹骏马。潘振承一路上花钱,到现在仅剩三两碎银。潘振承心想,如果要搞掂这个驿丞,恐怕得搭上一个大元宝——足够买两匹马的银子。

  潘振承一筹莫展时,看到一个少年骑着骏马慢慢跑来,陪同他的是一个衙差,也骑着一匹骏马。驿丞叫道:“少爷,悠着点,摔着了末吏没法向您家老爷交代啊!喂喂,邵捕头,关照好少爷,千万别疾驰。”

  原来上马给县太爷的公子骑了。按驿传律,知县老爷都不能动用驿马。潘振承把赵石拉到一旁,悄悄耳语。赵石从驿丞手中接过急件和火牌,同潘振承上了官道。

  “喂,二位不骑马了?”罗驿丞在后面叫道。

  赵石道:“你不是说要等马吃饱歇足吗?我们去饭铺吃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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