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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宋帝国三百年:文功武治宋太宗_金纲【完结】(142)

  杨素之所以拥戴杨广称帝,很大程度上有曹孟德、司马懿之志。他几乎倾注全力“成全”即位的隋炀帝杨广之恶,试图让杨广众叛亲离。但杨素死得早了些,而儿子杨玄感也不争气,造反后,无德无能,被诛杀。

  史上对杨素的评价极低。此人帮助隋文帝开国,立功极高,但在晚年所作所为,无一不是邪佞之举。史称杨素“利国家有事以为身幸”。只要国家有倒霉事,他就感到对自己有利。

  王夫之《读通鉴论》分析杨素,认为:“隋之诸臣,唯素之不可托也为最。”隋朝各位大臣,唯有杨素是最不可托付的人物。为什么呢?因为他是“天下古今之至不仁者也”,从古到今,天下各地,杨素是最为“不仁”的人。而“不仁者不可以托国”,是王夫之的重要史学意见。

  杨素的“不仁”,特点就是“杀人立威”。几百人的将士跟敌人大军相遇,不胜,回来后,全部杀掉。这种行为,只有战国时的尉缭说过,而做过的,只有杨素。按王夫之意见:杨素本来也“无他智略,唯忍于自杀其人而已矣”,这人并没有什么智慧和韬略,就是忍心杀自己的人而已。他建造一所宫殿,速度很快,但导致“丁夫死者万计”,这些“功绩”,其实都是“以杀人而速奏其成”,用杀人来尽快完成任务而已。王夫之没有见过近代杀人纪录,所以他说:“旷古以来,唯以杀人为事者更无其匹。”这种人在帝王时代,只能是祸乱江山,涉及“邪佞”,是不可以托国的。

  太宗还讲述了与杨素相类另一个故实:许敬宗推举武后。

  大唐高宗时,因为宠爱武则天武昭仪,要废掉名正言顺的王皇后。这在传统礼制中,是不允许的。但武昭仪枕头风厉害,高宗很想满足她这个愿望,但大臣长孙无忌、褚遂良等人一片反对之声。许敬宗看看久拖不决,就对高宗说:“田舍翁多收十斛麦,尚欲易妇,况天子立一后,何预诸人事,而妄生异议乎?”乡下老农民要是多收了几百斤麦子,还想着要换个老婆呢!何况贵为天子,要立一个皇后?这事跟别人有什么关系,跟着瞎掺和!有了这番言论,高宗得意,换了皇后。

  许敬宗的这类言论,固然有省略价值观,悖逆人伦义理的昏妄,更有他难于言传的心事。按照后人诛心的说法,他大有葬送唐代江山,从中渔利的隐秘心事。唐末五代以来的藩镇大员,往往就乐于看着帝国不断犯错误,而后,取而代之。帝国,在他们那里不是效忠的对象,而是等待追逐的中原肥鹿。

  太宗读书后,讲述这类故实,自有深邃的远虑。

  大臣苏易简听罢太宗论刘义隆、论杨素、论许敬宗的话题后,回答说:“陛下阅览往日历史,安危治乱之道,都在心怀之中。这实在是社稷无穷之福啊!”

  “仁者之愚”

  太宗的好学是出名的。

  太宗读书之多,后世帝王罕有企及。读各类书,往往都有自家心得,有时就跟诸臣讨论,成为君臣之间思想、学问进阶的一个常态。但讨论中,太宗也有“偏蔽”之见,可以看出他的“仁愚”——顺便说,大宋帝王十几个君主,几乎个个都有“仁愚”之病。“仁者之愚”是王夫之先生对太祖赵匡胤的一个评价。大意说,太祖知道“兄终弟及”之后,自己的儿子德昭、德芳,还有兄弟廷美,可能吉凶莫测,但不能因为这种还没有实然出现的可能,就将兄弟赵光义事先“解决”掉。天伦为重,大位为轻,人伦大于社稷,伦理重于政治。所以不会以“天位之去留、子孙之祸福”,而斫丧自己的恻隐之心——去制止兄弟赵光义的自发生长。“廓然委之于天人”,豁达地将以后的事委托给天命、人心。西人的说法就是:至于以后的事,上帝知道。这种“仁”就是“愚”;但反过来也成立:这种“愚”就是“仁”。太宗攻取太原时,看到将士争奋,担心屠城,就在城池即将攻破时,下令稍缓,就是“仁愚”。他读书时,偶尔也可以看到他的“仁愚”心声之吐露。

  有一次他读《兵法阴符经》,叹息道:

  “此诡诈奇巧不足以训善,奸雄之志也。”

  兵家诡道不能导人向善,言之有理;但战争谋略与行政管理,是两个不同向度的问题。慈者掌兵,铁戈撞响之际,如何奋勇?两军相对,很多时刻更不是勇气、血气之争,而是智者之争。这一层道理,太宗自然懂得,但他不以此为意,更不屑于将这类兵家的诡谋移用于政治管理。从大的战略而言,为正。人类真正的大型战争,整体上,事实上是综合国力之较量,不是计谋小道之较量。但就局部战争而言,如何可以省略“伐谋”?

  太宗的“仁者之愚”,细考下来,事实上也许有防备“奸雄之志”的用意。他不期望帝国被“权谋”人物所毁。传统典籍读得越多,就越能理解“权谋”这种黑色智慧瓦解文明、稀释道义的破坏性力量。秦汉魏晋南北朝,隋唐五代元明清,都比大宋更愿意操练“权谋”。大宋,是历来王朝在政治管理方向上,最少“权谋”的帝国。大宋诸帝,总是试图沐浴在圣贤光芒之下,在“奇正相守”中,恪守“正”的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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