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细说民国大文人_民国文林【三卷完结】(133)

  日本著名作家芥川龙之介曾描述过章太炎的容貌:“不客气地说,他的相貌,实在不漂亮,皮肤差不多是黄色的,鬓髯稀少得可怜,那突兀峥嵘的额,看去几乎像生了疣。只有那丝一般的细眼——在上品的无边眼镜背后,常是冷然微笑着的那细眼,确有些与众不同。”

  章太炎自小聪慧。章太炎6岁时,一日下雨,父亲章浚邀请10余位朋友、亲友在家聚谈,边饮酒边吟诗词。一位与章浚同宗的章老先生酒兴上来,便令小太炎应景诵诗一首。小太炎略作思考诵道:“天上雷阵阵,地下雨倾盆;笼中鸡闭户,室外犬管门。”顿时,四座皆惊,章老先生即令人拿来宣纸笔墨,挥毫录下了章太炎这首“六龄童诗”。该诗现珍藏于章太炎纪念馆。

  章太炎少时,喜欢到舅舅朱子春家中玩。朱子春嗜饮,但因家贫而难得一醉。一次,章太炎见朱子春向小贩买螃沽酒时,因身无分文,便当场解下裤子换一醉。朱子春擅画仕女,此时正好有人前来求画,朱便进屋取了一幅价值四两黄金的古画,以五百钱的价格转让给来人,终于可以买蟹沽酒,痛饮一番。许多人认为,章太炎狂放不羁的性格,是受了其舅舅朱子春的影响。

  章士钊对章太炎由于气类相通,以兄礼待之。有《元日赋呈伯兄太炎先生》云:“堂堂伯子素王才,抑塞何妨所地哀。谋国先知到周召,论文余事薄欧梅。世甘声作高呼应,召亦名从弟畜来。浙水东西南岳北,人天尔我两悠哉。”太炎和之云:“十年誓墓不登朝,为爱湖湘气类饶。改步渐知陈纪老,量才终觉陆云超。长沙松菌无消息,樊口编鱼乍寂寥。料是赢洲春色早,霸人楼上更招招。”

  章士钊说:“吾弱冠涉世,交友遍天下,认为最难交者有三人:陈独秀、章太炎、李根源。”

  章太炎狂傲,但唯独对陈三立尊敬有加。他在为吴宗慈的《庐山志》题词中尊称陈为“义宁陈翁”。吴宗慈说:“太炎文集中,如此尊称,殊不多见。”

  清朝末年,在日本的革命党人将许多日本著作翻译成中文,当时冯自由便翻译《政治学》一书,请章太炎为他润辞。当时译者对于日本的名词,译时煞费斟酌,如,冯将“社会”译作人群或群体,而严几道译作群;“经济”一词,有人译作财政。但章太炎对于这些词直接引用,并不用中文名词进行替换,如今社会、经济已成为通用的语言。

  章太炎幽居龙泉寺时,夜间常梦见自己到地府帮助阎王断案,章为此事还写信请教乌目山僧该如何是好。章恢复自由后,冯自由去看望他,问及此事,章告诉他说:“有一夜朦胧间,忽然被官差强迎上马车,到了一间衙署,群拥我升公堂,接着便有判官模样的人拿着多件公文,让我在文件的下面署名,这些公文和世间的普通公文略同。审完案,仍用马车把我送回来。以后每晚都是这样。我在梦中问判官怎么回事,判官说是地府请我替阎罗王断案。这样已经持续了半年,我日久生厌,决意不去,但到了晚上身不由己,常常被官差挟持而去。知道我恢复自由南下,才不做此梦。”

  张竞生曾在北京《京报》上征求他人性史,并且出版了一本《性史》,上海书商出版该书后,日销一两万本,上海的青年男女,几乎人手一册,男性公开讨论,女性在深夜偷偷地看。章太炎的学生陈存仁告知章太炎此事后,章很是感兴趣,让陈去买一本给他看看。看过后,章说:“现代白话文的描写技术,远不如文言文,要是改用文言文来写,要超过金瓶梅,这本性史瞠乎后矣。”接着他又说:“这个白话文的妖风一起,势必会弄到白话文宣告变质。”

  章太炎在日本时,一次,无钱度日,便写一张纸条给汪允宗:“今已不名一钱,乞借银元两枚,以购香烟。”同室的蒋维乔说:“既已向人借钱,曷勿多借几元?”章答道:“此君只有两元之交情。”

  章太炎曾为蒋维乔改《沈竹礽先生传》,修改前,章征询蒋的意见,蒋说:“太炎改,无意见。”文章刊出后,蒋说,这已不是他的文笔,应改署太炎。

  山东某太夫人民国初年倡导男女平等,与章太炎认识。这位太夫人六十大寿时,一定要请章太炎为其作寿序。章太炎此时已经不赞成男女平等,便在寿序的结尾写道:“诘朝登芝罘(山东某山名)之巅,东望日出,回顾落月,其平如引绳,斯盖饮觞称寿之时也。”其中虽有“其平如引绳”之语,但实将男女比作日月,不能平等。

  章太炎晚年,生活简朴。章家每天的菜肴极为简陋,无非是腐乳、花生酱、咸鱼、咸蛋、豆腐之类;家中没有婢仆,菜肴都由夫人汤国梨自己就近购买。章太炎喜欢吃零食,经常来访的友人,都会为他带来些小零食,其中绿豆糕、豆酥糖及种种杭州土产,是他最钟意的。章太炎的衣衫,常年不过三四套,从未见他穿过一身新衣。

  章太炎反对白话文,但他却有一本白话文的作品:《章太炎的白话文》,是他1909年至1910年间在日本为中国留学生所作的一系列演讲文稿的汇编。他的白话文嘻笑怒骂,皆成文章,他曾在《留学的目的和方法》中讥讽日本学者道:“有一位什么博士,做一部《支那哲学史》,把九流的话,随意敷衍几句,只像《西游记》说的猪八戒吃人参果,没有嚼着味,就囫囵吞下去;那边的人,自己有一句掩饰的话,说我们看汉土的书籍,只求它的义,不求它的文。这句话只好骗骗小孩儿。仔细说来,读别国的书,不懂它的文,断不能懂它的义。假如有人不懂德国文字,说我深懂康德的哲学,这句话还入耳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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