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细说民国大文人_民国文林【三卷完结】(19)

  张中行在《刘叔雅》一文中回忆刘文典讲《海赋》时说:“一次是讲木玄虚《海赋》,多从声音的性质和作用方面发挥,当时觉得确是看得深,谈得透。又一次,是泛论不同的韵的不同情调,说五微韵的情调是惆怅,举例,闭着眼睛吟诵‘风压轻云贴水飞,乍晴池馆燕争泥。沈郎憔悴不胜衣。’念完,停一会,像是仍在回味……”

  宋廷琛在《忆刘文典师二三事》中也谈到了刘文典讲的《海赋》:“当他解说《海赋》时,不但形容大海的惊涛骇浪,汹涌如山,而且叫我们特别注意到讲义上的文字。留神一看,果然满篇文字多半都是水旁的字,叔雅师说姑不论文章好坏,光是看这一篇许多水旁的字,就可令人感到波涛澎湃瀚海无涯,宛如置身海上一般。”

  傅来苏在《是真名士自风流》一文中记载:每逢讲授诗歌,刘文典常常摇头晃脑、浅吟低唱,每到激越处则慷慨悲歌。他不仅自己吟诵,还要求学生模仿。有的同学不遵命,他虽不悦,但也不苛责,只是打比方点拨:“诗不吟,怎知其味?欣赏梅先生(兰芳)的戏,如果只是看看听听而不出声吟唱,怎么能体会其韵味呢?”

  傅来苏回忆刘文典讲课:“开宗明义,讲清课题后,即不再翻阅书本,也没有讲稿或教案之类,即兴抒发,或作文字的训诂,或作意境的描绘。有时作哲理上的探讨,有时作情感上的抒发,引经据典,汪洋恣肆,忽如大江之决堤,忽如神龙见首不见尾。口渴了,端起小茶壶呷上两口,润润嗓子,讲累了,点燃一支烟,猛吸几口,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兴浓时,会击节而歌,无所顾忌。兴之所至,说文论诗,出口成章,左右逢源,挥洒自如,又是几乎到了忘我的境界。”

  一次,刘文典讲李商隐的《锦瑟》,对于“锦瑟”是乐器还是“小妾”进行了一番考证。他认为“锦瑟”不可能是令狐楚(或其子)的“小妾”,因为李商隐不可能不顾及师生情谊或师兄弟的情谊。后他又说诗的“先”韵是“沉重的长叹而非意切的嚎啕”,一时来了兴致,边吟边感慨,下课铃响了,亦沉醉其中。而讲下节课的教授早在教室门外等候了。大概过了20分钟,刘文典的感情才平息下来,掏出怀表一看,“哦、哦”了两声,收拾书本,慢慢走出教室。

  傅来苏等学生想弥补听课的不足,便大着胆子向刘提出,想看看他的教案。刘文典闻言,笑着说:“教案在脑中。”

  刘文典开课“《文选》选读”课程,一年只能讲《文选》中的两三篇文章,每年开课又必讲《文赋》。这几千字的《文赋》,他一讲就是两个月。在说到《文赋》中某个字用得好用得妙时,他说:“《文赋》又多种讲法,讲一年亦可,讲一月亦可。例如此句此字,真乃一字千金!要不是它真好,古人与我非亲非故,我又何必这么捧他?”

  刘文典在西南联大曾开设“《庄子》选读”、“《文选》选读”、“温庭筠、李商隐诗歌”、“中国文学批评研究”、“元遗山研究”、“吴梅村研究”等课程。

  吴晓玲在《忆刘叔雅先生数事》中回忆,一次,刘文典在基督教文林堂演讲,他解释《庄子》第二十七篇《寓言》中“万物皆种也,以不同形相禅,始卒若环,莫得其论,是诏‘天均’”的“天均”为“nature balance”,言简意赅,一语中的。

  学生王彦铭回忆刘文典上“吴梅村研究”课时,到课的人并不多,稀稀拉拉坐着十几个人,偌大的教室显得空荡荡的。但刘文典毫不在意,在教室桌旁的一把“火腿椅”(木椅,右侧有状若整只火腿的扶手,供笔记书写之用)上坐下来,照例先是点燃一支卷烟,深深吸上一口,操着安徽腔:“今天我们只讲梅诗中的两句:‘攒青叠翠几何般,玉镜修眉十二环。’”王彦铭说:“刘先生娓娓而谈,香烟袅袅,把我们引进诗情画意中去了。”

  下课的时候,月亮已经升得很高,王彦铭等同学将老师送回住处,刘很是感动,吟诵李白的《赠汪伦》:“李白乘舟将欲行,忽闻岸上踏歌声。桃花潭水深千尺,不及汪伦送我情。”王彦铭清晰地记得,“他那安徽腔普通话,微微摇曳,有时还带点颤音”。

  【治学】

  1917年,刘文典由陈独秀介绍,到北大任教,教授“古典文学”、“《文选》”“古籍校勘学”等课程。当时,刘文典革命的余热尚存,在“五四”运动中,他为学生充当“守夜犬”,并积极参与驱逐教育总长章士钊的运动,但随后而来的女师大风潮、“三一八惨案”和章士钊的下台,却让刘文典感到疲惫和失望。从此刘文典“告别革命”,开始沉入校勘古籍,潜心治学。

  刘文典平生一直致力于古籍的校勘,他在在课堂上常对学生说:“每部古籍,都有一个传抄、刊印的过程,长的几千年,短的数十年,错误实在难于避免。托名伪作的、篡改古籍的不乏其人。看不出问题,真伪不分,曲为解说,就要谬种流传,贻笑大方。搞校勘,须精通文字、声韵、训诂之学,要有广博的文化、历史、名物制度的知识,版本、目录之学也得认真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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