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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宋帝国三百年:真宗赵恒_金纲【完结】(51)

  一般来说,负担这些“国税”的地方官民士庶,可能遇到了缴税困难,故多年抗税不缴。此事如果遇到无道邦国,那是无论如何也必须要缴纳的,不论你是否缴纳得出缴纳不出,拆房卖地砸锅卖铁还是其次,酷毒用刑百般凌虐都是常事。在无道邦国,督债官吏的狠毒往往令债务人生不如死。

  不仅如此,无道邦国还有“加赋”的恶习。所谓“加赋”,往往都打着国家的旗号,强行搜刮民间,钱粮入官,用以支撑皇室开支、朝廷开支、官员开支,以及战争开支、大典开支。后晋的“括率”、马楚的“加税”、西蜀的“追督”,都是五代乱世以来的催债兼加赋的案例,那种血腥,是大宋无论如何做不来的。

  胜出无道邦国的政策,不仅是大宋不加赋,甚至在正常税收之际,遇到实在缴税困难的地方州郡,无论官民士庶,朝廷还网开一面,往往予以蠲免,即使面临着契丹、西夏两面的战争威胁,需要庞大的军费开支,大宋瞩目于民生的政策也丝毫不动摇。大宋从不悬扬崇高,尤其不以悬扬崇高为旗帜、为借口而动用民间私财。大宋一直在做应该做的事,从不自我旌表。

  这是大宋文明的展开中,至为动人的一面。

  但大宋也有制度制定,“仁政”过头,最后不得不修正的地方。

  就在这年五月,西夏闹得厉害,边兵不足,辅臣要求从河北召集“强壮”也即“乡兵”充任禁军职能,开赴前线。但真宗回答说:“初置强壮,尝谕以永不充军。”

  当初在地方招募乡兵,曾告诉他们:永远不以乡兵充军前线打仗。

  所谓“强壮”,就是地方兵。由地方招募,地方管理,守卫地方。一般情况下,敌人来了,“强壮”们就被召集起来入城守卫;敌人走了,就退出城中,回家务农。

  但真宗这一条“谕旨”就“仁政”“仁”得过了头。国家野战军(禁军)总要捍卫国防,四境有事,必要打仗;打仗,就有兵员损失;有损失,就要补充。这是“国家性质”决定的合理性、合法性与正当性。当然,国家应有预备军队,但紧急情况下,临时征兵,是任何合法政府都不可免的意外法案。从“强壮”中征调正式国家野战军,也是顺理成章的事。真宗有“克念作圣”之心,在这个重大问题上,当初许愿过头,显然是“政治不成熟”的表现。所以当朝大臣吕蒙正反驳真宗道:“阙(缺)兵非取于民,不可得也!”

  如果缺少兵员,不到民间去征用,那是不可能得到的!

  吕蒙正捍卫了政治家的责任伦理,并令真宗付出“食言”的代价,让他改变了当初的“谕旨”。

  最后的结果是:折中一下,没有改变当初对河北乡兵的许愿,改用了河南乡兵,补充西北兵员。

  即使如此,还是遭遇朝中其他大臣的抨击。一位叫田锡的朝臣就对皇上上言说:“点集乡兵,人情不安,实伤和气!”这话说的,对致力于“敛天地之杀气”“召天地之和气”的真宗来说,实在是伤害太大了。但真宗无奈,他知道吕蒙正是正确的。田锡是一个敢言的朝官,史上也确有不俗的见解贡献,但在这个问题上,与大宋三百年各种“主和派”的官员犯有同一个毛病:胶柱鼓瑟。接受一个正确的理念,时时宣称,不论宣称的时机妥当与否、合适与否。所以,儒学有一个极为精湛的方法论演绎:权变。

  《论语》记载孔子语录:“可与共学,未可与适道;可与适道,未可与立;可与立,未可与权。”可以同学,未可以到达“道”的境界;可以到达“道”的境界,未可以事事依礼而行;可以依礼而行,未可以与他一道通权达变。

  这是孔子儒学,也是传统文化中特别出色的一种思想。“权”就是秤砣,是可以用来衡量轻重的砝码。所谓“权变”也即应时而变,特殊镜况中,不固守一义之隅。所以后人称颂“政治成熟”的圣人有言:“圣人者应时权变,见形施宜。”现代管理学将此展开为“权变理论”,影响世界深巨;但这个源头却来自孔夫子。中国圣贤,其义理,往往有莫测之高深。不能“通权达变”,就是“胶柱鼓瑟”。史上的“腐儒”就是这样炼成的。

  两宋,乃至传统中国,当朝辅相,往往“一言兴邦”,他们往往只有一句话,却改变了国运的走向。这样的辅相,被称为“大臣”“社稷臣”。吕蒙正,就是这样的“大臣”“社稷臣”。而田锡,虽然史上贡献不俗,也常有真知灼见,但在这一个回合中,他所“附呈”也即连带着呈献的,则是一个寻常可见的“腐儒”姿态:高贵,但是颟顸。

  地方分权与中央集权

  现在是咸平五年(1002)夏末。

  契丹始终保持边境压力。而西北李继迁攻陷灵州后,又派出两万骑进围麟州(今陕北神木县)。大宋不得不派出附近州郡屯戍部队增援。与此同时,为了防备契丹南下,又提前安排大将王超为河北定州路驻泊行营都部署,王继忠为副都部署,韩守英为钤辖。但还有个高阳关,缺少一个都部署。朝廷选将,以知枢密院事周莹充任永清军(今属河北邢台)节度使,并兼任高阳关都部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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