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凯南日记_[美]乔治·凯南【完结】(27)

  他表现得如此“精明沉稳”的方法很简单。他凭借着天性而非后天的学习,就具备了东部高校学生费尽力气才能获得的品性。比如情绪,它实际上是社交活动中一种不和谐的音符。对于人际交往的种种虚伪行为,特别是“上流社会”中的那种人际关系,人们出于真实情感会对其嗤之以鼻,但这种表达并不合时宜,不利于良好的人际沟通和交往。要做到极致的温文尔雅,就不能轻易动感情。大学生们认识到了这一点,努力压抑自己的情绪。贝隆先生在这方面更胜一筹,他完全不受任何情绪的影响,是个理想的楷模。

  我并不是在说贝隆的坏话,或暗示他是一个冷酷无情的人,但是他的性格的确过于模式化了,就像预先设定好的机器人一样。他很通人情,很讨人喜欢。在这一个多月里,我见识了太多无法理喻的外国人,与他的偶遇对我来说是极大的宽慰,他是一个中规中矩、个性单纯的人。

  ● 8月13日

  我们最好把一次旅行当成一个整体而非零散日子的集合来看待,尽管旅程中的每一天都很开心,但每一天都大同小异。这就是我对旅行的理解。

  出洋旅行最要紧的可能就是船了。关于这一点,我已经略有提及。我喜欢乘船,整个旅途中都很喜欢,我甚至希望能一直待在船上,做一名船员……

  跟我一起住在三等船舱的乘客,我估计有三十人。当然,也包括眼前的尼克。他大部分时间都待在下面的船舱里,有些晕船,但还在读书……乘客中有一群德国人,共十一人,其中一位头发灰白、善良和蔼的老先生成了我的朋友,他准备搬到密尔沃基市和儿子同住。我跟这些德国人愉快地交谈,顺便练习了口语。还有一位可怜的荷兰女人,她体形瘦削,面容枯槁,带着七个孩子,最大的还不到十二岁。她独自一人照看他们,她有些晕船,有几个孩子也晕船,我很同情他们。

  还有一个从洛杉矶来的美国家庭,是一位母亲带着两个女儿。这位母亲有着典型的中产阶级气质,忧心忡忡,早先在英国当儿科护士。她支持针对日本的移民法案,希望海勒姆·约翰逊(Hiram Johnson)[41]或亨利·福特(Henry Ford)当选总统,对国联不屑一顾。她的大女儿只有十三岁,看起来比实际年龄要成熟些,长得很漂亮,朝气蓬勃,读起言情小说来如饥似渴。另一个女儿聪明伶俐,可能是我见过的最娇惯的孩子。她名叫珍妮特(Jeannette),有时候让人讨厌,有时候又很招人喜欢。

  我很少对他人心生憎恶,但是在船上确实遇到了让我厌恶的人。他是个土生土长的意大利佬,戴着帽子,留着浓黑的小胡子,身着棕色法兰绒衬衣,扣子一直扣到衣领的位置,却不系领带,袖扣也没有扣上,下身穿一条蓝色哔叽裤,没有系腰带,可能是由于懒惰,他脚上的棕色军靴没有系鞋带,白色的袜子露在外面,同时还露出一大截灰色的毛料衬裤。他话很多,但说话软弱无力,有种无知、虚伪、狡诈的感觉。好吧,愿上帝保佑他。还有几个看起来神情懒散、普普通通的底层荷兰人,两个邋遢肮脏的波兰年轻人,都是十六七岁的年纪。这些就是“芬丹”号(S.S.Veendam)上的乘客,今天是这艘船第十四次航行。

  我几乎没看到上等船舱的乘客,而所见的也没有吸引我的地方。就连在甲板上散步的漂亮女孩,我也没有欲望再多看一眼。我一直在想,是不是只有勇敢才配得上公平,只有世故才能获得公平。事实上,塞缪尔·贝隆经常到甲板上去,甚至还能参加那些人的舞会,因为一个人只要穿着体面,有一定的交际手腕,糊弄乘务员就不是一件难事。几天之后,贝隆就跟船长混熟了,还得到了他的允许,可以经常到甲板上去闲逛。

  在船上的大部分时间,我都耐心而密切地关注着天气变化,我喜欢研究天气,此外,就是在阅读。我读了莎士比亚的一些作品和萨巴蒂尼的《喋血船长》[42],还看了几本杂志。此外,我还有了一项新的爱好,就是观察海水在各种条件下的变化。

  ● 8月23日

  今早大约八点,出入境检疫员登船查看我们是否携带跳蚤或者其他寄生虫。过了一段时间,船驶入港口,纽约时间十点十五分,我们停靠在霍博肯(Hoboken)。海关检查、和众人告别大约花了半个小时,大约在十点四十五分,我们终于再次踏上新世界的土地。我们身上仅剩两美元二十五美分了,这还是之前节省下来的一英镑,我们在船上兑成了美元。尼克决定和朋友乔(Joe)在纽约待一晚,然后再去普林斯顿,他要和迪金森夫人(Mrs. Dickinson)商量工作的事情。我的想法是,最好先去斯克内克塔迪(Schenectady)找康妮拿些钱,回到普林斯顿之后再做计划。我们先一起去了麦卡尔平(McAlpin)(花了我十美分),乔在那里工作,但还没上班。于是我和尼克分头行动,我出发去斯克内克塔迪。我乘地铁到242号大街,再乘从扬克斯(Yonkers)直达哈斯廷斯(Hastings)的公共汽车。我吃了午餐,这趟旅程下来,我还剩下一块六毛钱。我一路搭顺风车去奥尔巴尼(Albany),旅途并不顺利,到达时已是晚上九点了。让我搭车的几个司机都是常见的类型:一个受过良好教育的绅士,一个货车司机,一个平凡的青年,一个好心肠的电气承包商,两个酒鬼;还有一个业余修理工,他花了宝贵的半个小时修理一辆老旧杰弗里牌汽车的阀门;最后一位是个少言寡语的职业赛马师,他开着一辆老式福特敞篷车,以令人惊奇的速度载我走完去奥尔巴尼的最后四十英里。他就像是在跟时间赛跑,因为他要去奥尔巴尼和一个合唱团的姑娘约会,他已经迟了两个小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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