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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王朝_王新龙【完结】(36)

  除了放浪形骸的天子外,周围的近臣也整日想出各种花样供武宗逸乐,乘机操纵朝中大权。他们一方面对王守仁的功绩妒嫉不已,千方百计贬斥压抑:另一方面因或多或少地都与朱宸濠有牵连,受过贿赂,害怕王守仁平叛后抓到证据,再加上王守仁在朱宸濠反叛后,曾上疏请求武宗诛除奸佞,江彬、张忠等人更是恨之入骨。因而想先发制人,便捏造谣言,胡说什么“王守仁早已与朱宸濠勾结,最后虑事不成才起兵平叛”云云。武宗频有耳闻,心中不免生疑。张忠、江彬等人为讨好献媚,竟无事生非地提出让王守仁将朱宸濠等叛军纵于鄱阳湖中,待武宗亲自率军擒拿。这可正中武宗下怀,立刻应允,并派张忠、许泰等人先率禁军进入江西,从王守仁手中接管叛俘。

  张忠等人的这一招确实十分毒辣而阴险,如依此计而行,他们不仅可以全部抹杀王守仁等众位将士的功劳,同时也可能将武宗陷于极其危险的境地。王守仁更是明白地看到了这一点。王守仁乘他们未至之时,抢先上疏请求让自己至京师献俘,请武宗停止南征。这更引起了武宗的怀疑,当然置之不理,继续南下。当时提督军务太监张永驻守杭州,与张忠等人相比,张永因与杨一清等人合谋铲除十恶不赦的刘瑾,赢得天下官民的好感。为了不让张忠、江彬等人的阴谋得逞,王守仁赶到杭州,当面盛赞张永之贤德,同时为其陈述利害。他说:“江西百姓久罹朱宸濠等叛党荼毒,今又经大乱,再加上亢旱无雨,军中粮饷督促又急,可谓困苦已极,如不及时救济,必群聚为党,占山谷为盗。如今叛乱虽定,仍有土崩互解之势,即使遣朝廷大军前往,但要翦除,谈何容易!”王守仁之意在于劝阻武宗南下至江西,苦虐当地疲惫已极的百姓。张永听后深表赞同,并吐露苦衷道:“我此次南下,就是因奸佞之徒随帝左右,只能暗中调护,并不为夺功而来。只是当今圣上顺其意尚可进言,若逆其意,更激怒奸佞人等,恐根本无济于事,公有大功于国,亦无法直接向皇帝请功。”态度相当诚恳,王守仁认定他与张忠等人确非同党,便将朱宸濠等俘虏转交给他,然后起程返回江西。

  武宗到达南京后,日日携刘美人观赏湖光山色,兴味浓郁,乐不思归。张忠等人回到南京后,千方百计诋毁王守仁,幸好有张永在武宗身边讲述守仁之忠心。此前,张忠等人经常矫诏急召王守仁进见圣驾,王守仁料定为彼等之诡计,故常托故不行。张忠等便对武宗言王守仁不忠,劝武宗下诏以试之。张永急派手下抢先通知王守仁。等皇帝使者至,王守仁吐哺而行,张忠、许泰等见王守仁来到,尴尬不已,竟气急败坏地阻止武宗与王守仁相见。王守仁并不介意,脱去官服,“纶巾野服”入游九华山。日日在道观之中与道士清谈玄理。洒脱飘逸,颇有忘俗之意。碰巧被入山游玩的武宗窥见,因而对张忠等人对王守仁的诬陷有些反感,对左右随从道:“王守仁参禅学道,高人雅意,闻召即至,焉有反意!”立即召见守仁,令其回镇南昌,并重上捷书。

  王守仁似乎明白了武宗的用意,在重新拟定的奏捷书中,王守仁开篇便道:“奉威武大将军方略,讨平叛乱。”这无疑是将平定叛乱的成绩首先归功于武宗的韬略,同时把武宗宠幸的近臣均写进了功臣簿之中。王守仁的这份大有虚假内容的捷书倒真使武宗满心欢喜,张忠、许泰等人也无话可说。意犹未尽的武宗又上演了一场闹剧,他与诸位近臣都着戎装,带领京师禁军。出城数十里,四军围成一个广场。他命将朱宸濠等俘虏解去枷锁,置于广场的一角。然后武宗若有其事地鸣金击鼓,向束手待毙的朱宸濠等人发起进攻。不费吹灰之力抓住朱宸濠后,重新捆绑起来,打入囚车。诸位佞臣纷纷吹捧献媚。武宗以此将平定朱宸濠的功绩全部揽到了自己身上,然后得意洋洋地下令班师回朝。武宗这场闹剧发生在正德十五年(1520年)闰八月,此时距离王守仁平定叛乱已有一年多的时间了。班师途中,明武宗乐极生悲。在捕鱼为戏时,舟覆落水,从此染疾在身。

  十二月回到北京后,武宗又举行了盛大的凯旋仪式,此举轰动了整个京城。武宗本人立于正阳门下,一身披挂,金戈铁马,威风凛凛,好不得意。但这等光景对于逸乐过度、染疾在身的武宗来说,恐怕只是回光返照了。没过两天,武宗在南郊进行祭祀活动时,内疾发作,呕血不止。众位御医使尽各种方法,却无力回天。次年二三月,终告不治而崩,年仅31岁。武宗在途经通州时,将朱宸濠处死,焚尸扬灰,而自己却在仅仅3个月后也撒手归西。这种颇具讽刺意味的结局恐怕是王守仁万万没有想到的,我们也许无法体会到这位哲人内心的复杂感受。他与全体将士的浴血奋战,可以在很短的时间里平定一起蓄谋已久的武装叛乱,但对这位昏庸的帝王却无可奈何。相比之下,反叛的朱宸濠似乎显得更加高明,他对武宗的声讨与剖析可以说是句句属实,他起兵征讨这位不称职的君主并不是毫无道理。而王守仁不仅对武宗的胡作非为视而不见,装聋作哑,反而心甘情愿地充当走卒,奔波效劳,呕心沥血。其结果却是功高不赏,谗言四起,自身难保。

  世宗即位之初,锐意求治,对战功赫赫、声望颇高的王守仁准备予以封赏及重用。然而,却遭到了朝中大臣的阻挠。兵部尚书王琼对王守仁极为赏识,大力提携,王守仁也对王琼感恩戴德。然而,内阁首辅杨廷和与王琼不睦,对王守仁极为不悦。其他一些大臣对王守仁的名望与功绩也嫉恨不已。故此,世宗仅拜王守仁为南京兵部尚书,这实为一个无足轻重的闲职。于是,王守仁借口归乡省亲,不赴新职。后来,朝廷论功封王守仁“特进光禄大夫、柱国、新建伯,世袭、岁禄1000石”,这大概是明朝文臣以战功得到的最高封赏。不过,这种封赏有名无实,没有照例赐予不死铁券,亦不实发岁禄。当时与王守仁并肩作战的官员中,只有吉安知府伍文定升至大官,受上赏,其余的大都也明升暗降,遭到极不公正的待遇。当时王守仁正在家乡守丧,此情此景令他异常愤懑,频频上疏请求辞去爵位,重赏其他功臣。但这些奏疏如石沉大海,毫无回音。丧假期满,朝廷也不召守仁入京,他实际上成为空有爵位、无事可做的闲居之人。王守仁遂将全部精力倾注于讲学与著述之中,这段时间也是他在学术上颇有创获的时期,“阳明心学”体系趋于成熟,影响愈来愈广泛。显然,政治上的失意成为了学术造诣精进的巨大动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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