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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木传_高昌【完结】(36)

  父亲常常领着公木跟左邻右舍的叔叔伯伯堂兄堂弟们比赛摔跤、捉迷藏、练把式,有时还登高攀树,跌个鼻青脸肿,惹得母亲时常撅嘴。

  1927年夏在河北正定中学有时父亲还带着小公木上房掏雀儿,下地逮蛐蛐儿,还养鸟斗蟋蟀,冬天到地里去捋麦苗,也不忘捎带一杆鸟枪,打个天上飞的地上跑的。有一次,他带着公木去打群架,结果公木的鼻子打破了,嘴打歪了,脑袋上还顶着一个大紫包,他父亲看着公木的样子,不敢领着儿子直接回家,怕被老爷爷老奶奶看见,惹老人生气。于是他想了想,偷偷地把公木送到姥姥家,回家后悄悄告诉公木的母亲李梅,李梅赶回娘家,心疼得抱住公木直落泪。回到家面对公公婆婆的询问,还要扯个谎哄过他们。直到半月后,伤处不显眼了,才敢把公木接回家来。后来公木的家里又增添了公木的二弟张永刚、大妹张文书、二妹张文党。驴打滚的高利贷,三年就翻一番,公木时常看到爸妈面对面坐着发愁,母亲半夜半夜地流泪。于是公木的父亲渐渐收起了贪玩儿的心,还煞有介事地留起两撇小胡子,说是为了在孩子们面前树立威严,分清长幼。不过孩子们从小一直和他打打闹闹,就算蓄起了胡子也还是不怕他。对待地里的农活,他倒也开始认真起来。每天早出晚归、黑汗白流,除了冬闲季节,再也顾不上和孩子们蹦跳打闹了。

  此后家里东挪西借,省吃俭用,供他先后去正定中学、辅仁大学和北平师范大学读书。再后来他参加革命,四处奔波,实际上跟父母在一起的机会并不是很多。父母这次到北京,公木本想带他们好好游览游览,尽尽孝道,不料却遇到这样一场伤心的事情。

  但是当一年之后,一顶“右派帽子”压在他的头上的时候,他想到两位老人在他遭逢厄运之前,含着微笑离开人世,心里反倒平静了。他沉痛地对家里人说:“假如两位老人再多活四五百天,看到儿子告别文学讲习所的工作,大会批小会斗,然后走上坎坷的道路,老人会感到多么惶恐和难过,说不定再会受到株连,那会将是更大的痛苦和不幸。想到老人是在梦中离开人世的,我痛楚的心里得到一丝安慰。”

  第十七章(1)

  第十七章胡风问题1955年1月,公木刚刚调入北京工作不久,即为天津一位名叫侯红鹅的青年作家是不是胡风分子的问题,斗胆顶撞过作协一位领导(公木同时兼任作协青年作家委员会工作)。当时主持胡风专案的LBY通知公木说,天津有个叫侯红鹅的青年作家,也是个“胡风分子”,应该批判审查。公木抗拒了LBY的通知,说侯红鹅是个初出茅庐的青年写作者,至多认识天津的方纪、鲁藜、阿垅,找不出他与胡风有什么直接关系,不应该随便抓人,随意地划成什么分子。

  侯红鹅当时还很年轻,仅跟胡风集团中的诗人鲁藜等通过几封信,连面儿也没有见过,就要被当作胡风分子来批判。公木认为这不应该。所以在他为中央“胡风反革命集团”专案组提供的侯红鹅的政审材料中,实事求是做了汇报。由于他拒绝执行通知,后来,这也成为他划右派时的一条罪状。

  侯红鹅就是现在的著名诗人和小说家林希。前几年他在一篇散文中说:“别以为我是个小毛孩子,连大诗人公木先生都受了我的株连,那时候我也算是一种病原体了,类如SARS时期的果子狸,自己没事没事的,使健康人受感染,果子狸有知,也应该惭愧兮兮才对。” 其实林希先生也不必如此自责,公木本人在对待胡风文艺思想上,实事求是地说,的确是有一些共鸣的地方的。所以在对待胡风的具体认识和处理上,才采用了一些自己的方式。他当时觉得批判胡风不是一件容易事,在批胡风风声渐起的时候,还曾对文讲所二期学员宣布过:“批判胡风,仅仅看看胡风的文章,那是不够的;必须总结一下近二十多年来的文学史。”而后来虽然他也转向写了不少批判胡风的作品,但在中国作协组织的批判他本人的大会上,还是不得不就自己在反胡风运动时的表现作出交待:“胡风反革命集团在我脑子里也一度翻了案。”

  公木和胡风实际上没有太多个人关系,但是他和胡风集团中的许多诗人的关系非常密切。比如天蓝、晋驼、鲁藜和侯唯动。从延安起,公木就接近了这些诗人,而这些很有艺术个性的诗人都和胡风建立过直接而亲密的联系。当批判胡风运动刚开始时,公木曾经和诗友天蓝探讨:“胡风的文艺思想主要错误是什么?”天蓝就说:“胡风文艺思想是错误的,但错误得深刻。” 这话公木很有共鸣。

  1949年元旦刚过,胡风一行上了海轮,由香港奔赴东北解放区。他的所见所闻,在日记里都有真实的记录。不知胡风此行是否见过公木,但公木的许多好友纷纷去看望了胡风。比如天蓝就和冯白鲁、雷加等专门去看过胡风,向胡风倾诉自己创作上的困惑和苦闷:迫切的政治动员有时妨碍了对作品内容作深入的把握;要求作品直线反映政策,作家围绕政策疲于奔命,不仅写不出像样的作品,而且弄不好还会犯政治错误;写好人就完全好,坏人就完全坏,作家不敢写有缺点的人物,犹如不敢使用有一段不清白历史的干部。还有,大小官员粗暴地干预文艺,一个作家写了一个剧本,由连队指导员到军区政治部,再到东北局,一层一层审查修改,可最后还是被参谋长否了。天蓝还告诉胡风有个作家作的一首打油诗歌:“告诉我儿,切记切记,宁卖屁股,不要搞文艺。”他最后表示,对于文艺创作,他已经看透,很难再动笔了。胡风直叹:可惜可惜。在天津,跟公木关系很铁的诗友鲁藜等也向胡风诉苦:作家再也不敢从内心的要求写作品,只求无过。这些话,都在胡风的日记里保存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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