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喀提林阴谋:朱古达战争_[古罗马]撒路斯提乌斯【完结】(6)

  撒路斯提乌斯从政治生活中退下来之后为什么要写历史?他在罗马史学中占什么地位,要了解这一点,就得先回顾一下撒路斯提乌斯以前罗马史学的情况。

  罗马建城初期文字本身还很简陋,处于刚刚形成的过程之中,当然谈不上什么史书。不过大司祭出于宗教方面的需要,逐年把同宗教有关的事项记载下来,而纪年则是以执政官的名字或其他高级官吏的名字作为标志的,这就是所谓编年大事记(Annales)。据说从公元前5世纪以来的编年大事记已毁于公元前390年高卢人的入侵。后来在格拉古兄弟时期,大司祭普布利乌斯·穆奇乌斯·司凯沃拉(PubliusMuciusScaevola)补充整理了80卷的《大编年大事记》(Annalesmaximi)(已佚)。但这些记录都是零碎的,无系统性,至多只有史料的价值,不是真正的历史。

  生于公元前270年左右的拉丁诗人格涅乌斯·奈维乌斯(GnaeusNaevius)和号称“罗马诗歌之父”的克温图斯·恩尼乌斯(QuintusEnnius,前239年—前169年)虽都曾用诗体的文字记述罗马的历史,但他们都是把它作为诗歌(文艺)作品来写作的。当然,其中也肯定反映了部分历史的实际。这些作品在某种程度上可以称为史诗,它们可以为历史学家提供原始的史料,但它们本身还不是历史。有人因为诗人用历史题材写作便把他们说成是罗马最早的历史学家,这显然是不妥当的。

  还有一些作家如克温图斯·法比乌斯(QuintusFabius,公元前254年—?)、路奇乌斯·琴奇乌斯·阿利门图斯(LuciusCinc-iusAlimentus,活动时期和法比乌斯大略相当)、奥路斯·波斯图米乌斯·阿尔比努斯(AulusPostumiusAlbinus,公元前151年度执政官)和盖乌斯·阿奇利乌斯〔GaiusAcilius,曾为公元前155年参加雅典哲学家使团的卡尔涅阿德斯(Carneades)作过翻译〕,他们都用希腊语撰写过罗马古代的历史,但是它们的读者对象更多是被罗马征服的希腊人,是一种为罗马的统治辩护,宣扬罗马声威的政治宣传品,而且由于作者所受的都是希腊教育,所以撰史时使用的也是那种偏重于讲故事的希腊化手法,这种作品不能被承认为真正的历史作品,因而不能把它们归入罗马史学的体系之中。

  玛尔库斯·波尔奇乌斯·加图(MarcusPorciusCato,前234年—前149年)即历史上所说的大加图或监察官加图是罗马的第一位用拉丁散文撰写罗马历史的人。他是一位正统的、保守的罗马人,对罗马文化中的希腊影响一向深恶痛绝,而宁肯保持罗马粗犷质朴的特色。在文化方面,重要的是他制订了散文的拉丁语;罗马人对希腊取得的胜利使他不能容忍罗马人继续用希腊语写作。他写了一部7卷的《罗马历史源流》(Origines),时间从意大利和罗马的早期历史一直到他当代。他的作品不是古老的编年体而是分成若干题目来叙述的,文字虽然朴拙,但是已经有了真正史书的规模,只是在取材方面,除了罗马的有关文献之外,仍然不能不借重于希腊人的作品。可惜全书已失传,只有片断保存下来。

  在大加图的影响下用拉丁散文撰史的他的同时代人还可以举出路奇乌斯·卡西乌斯·赫米那(LuciusCassiusHemina)和格涅乌斯·盖利乌斯(GnaeusGellius)。这两位老编年体作家也都系统地记述了从早期到他们当时的罗马历史,这些作品本身虽然没有传下来,其内容却部分地保留在后来的历史作品里。

  以上就是撒路斯提乌斯撰史时我们所能了解到的罗马史学情况。如果他也想写一部从古代以来的通史的话——他的老师阿泰乌斯·腓洛洛古斯已经为他提供了一份提纲——那么他所能依据的拉丁文献实在有限,而只能照抄希腊语作品里提供给他的大量“演义”。对于通晓希腊语的撒路斯提乌斯来说,这方面的材料当时不但很多,而且是很容易获得的。且不说这些材料大都没有什么依据,那些为贵族树碑立传的东西肯定是不合平民派撒路斯提乌斯的口味的。而且从他的著作我们可以看到,他不是为撰史而撰史,而是要通过这一活动施展他另一方面的抱负,尽管他说他已经完全退出了政治活动。

  如何通过撰史表现自己的信念以及他对撰史的看法,他在《喀提林阴谋》的开头已经说得很清楚了:“……我们的全部力量既在于精神,也在于肉体。我们使精神发号施令,肉体则俯首听命。精神是我们和诸神共有的,肉体则是我们和禽兽所共有的。因此我认为我们应当用精神的力量,而不是用肉体的暴力去寻求荣誉,这样我们才可以使自己尽可能长久地名垂后世(重点引者所加,下同),因为我们享受的一生是短促的。要知道,从财富和美貌得来的声名是转瞬即逝的和脆弱的。而只有崇高的德行才是光荣的和不朽的财富。”“……为国家干一番事业当然是光荣的,而以语言文字服务于国家也不是一件坏事;在和平时期与战争时期人们都可以使自己成名。不仅是建功立业的人,就是记述别人的功业的人往往也受到我们的称许。就我个人而论,虽然我十分清楚,撰写历史的人和创造历史的人决不可能取得同样的荣誉,但是我仍认为撰写历史是极为困难的一件事。

  这首先是因为他的文笔必须配得上他所记述的事情;其次是因为,倘若你对别人的缺点进行批评,大多数人就会认为这样做是出于恶意和嫉妒。此外,如果你记述了杰出人物的丰功伟绩,则人们只有在他们认为你所说的事情他们自己也容易做到的时候,才愿意相信你,一旦超过这个限度,则他们便认为你的话即使不是荒屡的,也是凭空捏造的了。”但是要坚持自己的政治信念,又不致被人指为荒诞无稽,那么就以记述自己亲历的事情为好,而自己这时已经具备了这样的条件来实现自己的志愿:“……在经历了许多困难和危险之后,我的心情归于平静并且我已决心从此再也不参预政治生活……我决心回到我过去向往的志愿上来,而不祥的野心曾使我偏离这一志愿;我决心撰述罗马人民的历史,把我认为值得后人追忆的那些事情挑选出来,笔之于书。而我之所以对这一工作抱有信心,是因为这时我个人已经不再有所希求,不再有所恐惧,不再有派系的偏见。”由于他本人受过希腊教育,接触过希腊的史书,对比之下,罗马人在撰史方面更有不可推卸的责任,正像他所说:“依我看,雅典人的行迹确实是相当伟大而又光荣的,尽管如此,它们实际上也不是像传闻中描写的那样出色。但是由于雅典产生过具有非凡才能的作家(如希罗多德、修昔底德、色诺芬——引者),所以雅典人的功业便被认为是世界上无与伦比的。这样看来,成就事业的人们的功绩所以被捧得如此之高,只不过是有伟大的作家能够用颂扬的文字对事业本身加以抬高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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