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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太祖传奇_壶公【完结】(27)

  第六回 凤翔冷遇 落魄英雄傲骨存(3)

  赵匡胤在武功杀官劫狱,闹得惊天动地,若在承平时节,必当发下海捕文书,图画形象,立下赏金,于各水陆要冲严加查访凶手。那府、县两级捕快自然是三日一追、五日一比,限期缉拿,匡胤岂能安然无事?然而此刻,汴京连皇帝也没有了,全国乱哄哄的,谁来管了?况且这武功属泾州节度使管辖,匡胤来到的凤翔乃是凤翔节度使防地,两不相属,是以武功杀官之事,凤翔却没人过问。赵匡胤进得城来,已近午时,心中迟疑:“此刻去见王彦超,正值午饭时节,颇为不便,不如就街上吃了饭去为是。”当下牵了马,行至节度使帅府切近,寻得一处酒家,店名“太白楼”,倒也干干净净,甚是宽敞。匡胤系了马,提了行囊,走上楼临窗坐了,楼上别无客人,店小二便上来布下筷子,殷勤问道:“客官是喝酒?吃饭?”匡胤道:“吃饭,酒便先打两角来。”店小二道:“咱凤翔府出名的是‘西凤酒’,下酒菜便是本府特产腌驴肉了。”匡胤道:“便切一盘来。”店小二去厨下吩咐了,少停,烫上一壶热酒,托一盘驴肉来。那酒壶取近便扑鼻香,匡胤已多日没沾酒,早喉急了,试饮一口,入口柔爽润滑,清香满嘴,烈而不辣,回味无穷,匡胤喝一声彩,道:“好酒!”店小二笑道:“原道是好酒么!这西凤酒往常是贡品呢!相公再试试这驴肉看。”匡胤夹起一片肉看时,见那肉切得很薄,色泽作深红,竟是透亮似的,轻轻颤动,入口一嚼,肉质甚紧,不腻,不嵌牙,透鼻奇香,鲜美异常,不禁又大赞道:“有道是‘天上龙肉,地上驴肉’,今日方知端的不谬。”店小二见匡胤吃得高兴,又去烫一壶酒,切一盘驴肉来。随即添上些菜蔬、汤水,十来个白面馒头。匡胤吃得酣畅,竟把一路上愤激不平之气暂且忘了。吃完,寄下马匹行囊,兴冲冲投节度使府来。这节度使府占地甚广,建构豪奢,乃原唐僖宗之行宫所在。门前七级台阶,两只大石狮子甚是威武。照壁前长旗杆上一面大旗随风吹得呼啦啦响,上书斗大一个“王”字。照壁两边便是下马石凳和系马木桩了。只见高大的府门前,朱漆两扇大门旁,立着四个执戈佩刀的军健,铠甲鲜亮,身材魁伟,兀立不动,犹如石像似的。赵匡胤见了这等架势,返顾自身,则衣裳敝旧,满身尘土,不由得脚下踟蹰,欲前不前。那几个军健见了,心下起疑,数中一个大声喝道:“兀那汉子,在帅府前探头探脑做甚?”匡胤一听大怒,大踏步直上台阶,大声回道:“咱远道而来,求见王节帅。”众军健横戈封住去路,喝道:“递上名帖来。”匡胤取出父亲书写的信函递过。兵士中一人接了,走向门房,余下数人仍不缩回长戈,拦着不令匡胤上前。等待多时,内里走出一个虞侯来,问道:“下书人何在?”匡胤趋前一步,拱手道:“便是在下。”那虞侯冷冷地上下打量一阵,道:“随我来。”一引,引入到前厅签押房,房里书案后一个文士站起身来。拱手微笑道:“赵公子远来不易,请坐,看茶!”仆役献上茶来,那文士道:“小生姓韩,乃掌书房管下值日书案。赵公子来得不巧,大帅应永兴节度使之邀,赴泾州去了。”匡胤一怔,忙问道:“不知几时回来?”韩生道:“这个却是不知道了!好在泾州不远,大帅又去了十余日,量来不久当回。”匡胤好生失望,只得道:“如此,在下便回客栈等候。”那韩生也不留住,只淡淡地道:“也好!公子带来的信函,自当登记保管,不须牵挂。如若大帅回来传见,定然遣人传唤。不知公子下榻何处?”匡胤道:“在下此处别无相识,又刚刚到此,还无落脚处。便拟在太白楼左近觅一客栈暂住。”韩生道:“是了,大帅一回自当禀知。”说着,便站起身来送客。

  赵匡胤走一步懒一步回到酒店,就近的找了宿处,倒头便睡。自这日起,日日到帅府前打探,此时手里没了信函,那姓韩的书案又不曾告知他的名字,便进不得帅府。情知王彦超若是回来,必有动静,此时急也没用,只是他盘缠本就不多,用了这些日子,早就剩不下几文。客店房钱可以欠着,栈主见他那匹白马很是值钱,也就不甚催逼。只是一日两餐却是少不得的,他年轻力壮,饭量甚大,到得后来,渐渐地每餐只够吃一碗素面,半饱不饱地苦捱。赵匡胤发愁,暗叹道:“当真是一文钱逼死英雄汉,当年秦琼卖马的苦楚,这算是身受了。只是这凤翔府又哪有识英雄的单雄信呢?再说,便是饿死,这匹白云飞我是决计不卖的。”十来天后。这一日正在店堂上枯坐,忽听得大街上一阵喧哗,急出门看时,只听得一阵马蹄声急促奔来,一彪兵将簇拥着一员大将到帅府前下马,那员大将约摸四十五岁上下,微微发胖,上下马却甚是轻捷,白面微须,双目炯炯,甚是威武。想来必是王彦超了。赵匡胤只想拦住他厮见,却知不妥,强忍住了。下午,许多步卒押了箱笼进府去。此后便再无动静。

  第六回 凤翔冷遇 落魄英雄傲骨存(4)

  匡胤既知王彦超回来,日日企盼召见,却是杳无音信。这日客栈主人找了来,赔笑道:“相公,你已住此多日了,分文未付,小店上下七八口人开销,实是困难,便请相公赏些银子,如何?”赵匡胤红胀满面,却是付不出钱来,焦灼道:“你慌怎地?我便诓赖了你么?几两银子打什么紧,我那匹马怕不值几百两银子,你便来催逼?”那店主人放下了脸,发话道:“从来住店付钱,天经地义。咱又不曾多要了,相公日日要茶要水,点灯费蜡,小店何曾怠慢过了?欠钱不付,反而斥责于我,相公若是不满,清了账,另觅宿处便了。”匡胤一听,气不打一处来,手起一拳,将那店主打翻在地,那店主杀猪般叫唤起来:“救命哪!这人欠了钱不还,还行凶打人哪!”店门前立时围了许多闲人、住店的客人,店小二也聚了拢来,七嘴八舌,尽皆斥匡胤不对。匡胤血红了脸,正没作理会处,只见一个虞侯打扮的官人,走进门来,问道:“可有个汴梁来的赵公子在此居住么?”匡胤忙道:“在下便是!”那虞侯拱手道:“大帅有请相公相见。”那店主听得,慌忙爬起,躲入店后去了,众闲人一哄而散。赵匡胤心中一喜,忙回房换了件整洁衣衫,跟着虞侯便走,这客栈离帅府不远,片刻便至。只见那韩生站在府门前相候,满面堆笑,说道:“大帅回来几天了,只缘公务繁忙,让公子久等了,请,请。”匡胤随着韩生入内,穿过几处回廊,经过几个庭院,到了一个厅堂,韩生让匡胤坐下,敲了几下云板,便坐下来,陪着匡胤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话,匡胤四下打量,只见满壁书画,四处放着些高彝周鼎,堂上点一炉檀香,匡胤思道:“这王彦超倒会附庸风雅,也很会享福啊!”又不知过了多久,只听厅后靴声阵阵,有一人一声咳嗽,韩生立即恭谨站起,匡胤心知必是王彦超出来了,便也跟着站了起来。只见厅后两个艳婢前导,两个艳婢跟随,簇拥着王彦超出来。王彦超此时轻袍绶带,步履从容,面带微笑,走到主位站定,匡胤趋前行礼。彦超把手一摆,呵呵笑道:“贤契远来不易,坐,坐。”匡胤坐下,那韩生退了出去,婢女便献上茶来,王彦超一双锐眼上上下下打量匡胤一番,缓缓言道:“昔日与尊翁京师一别,倏忽十年,贤契竟尔长成,真是令人感慨系之,尊翁还清健么?”匡胤道:“家严康健,还能骑得劣马,挽得硬弓。只缘公职在身,不能前来探望世伯,便派小侄来了。”彦超道:“不敢当!京师近况如何?”匡胤道:“小侄离京时,胡骑刚刚入城,京师残破,已是沦入地狱了!”彦超叹道:“日前也有探骑来报,皇上已经蒙尘。那契丹主也有伪诏到来,征召我去汴京呢!前些天去泾州与泾帅商议,觉得契丹势不能久,且观望一阵再说。”匡胤道:“世伯说的是,我大汉亿万军民,岂能久屈胡虏治下?谅他也呆不长。”彦超点头道:“定当如此。贤契来凤翔多久了?”匡胤道:“也不过十几二十天!”彦超道:“老夫忙些个,倒劳贤契久候了。”匡胤道:“小侄蒙世伯百忙中召见,甚是感激。”彦超道:“尊翁命贤契枉顾,有何见教?”匡胤道:“目前京师大乱,存身不得,家严之意,想命小侄在世伯麾下图个出身。世伯勤王之日,小侄定当奋勇向前,报效国家。”彦超不答,又上上下下打量匡胤,暗自忖道:“赵弘殷一身本领,却因鲁直,不识进退,是以久久不得升迁。这小子看来也是个莽撞之徒。他此来所望必奢,安置高了不宜,安置低了招怨。罢,罢,与其久后得怨,不如眼下就推脱了干净!”打定了主意,抬头笑道:“听说贤契前些时杀了武功县令,有这事么?”匡胤一惊,忙道:“确有其事,小侄撞见马一清那厮残害百姓,无恶不作,一时气愤,下手杀了。”彦超摆摆手,笑道:“这般贪赃枉法的县令,杀了就杀了,便是我也瞧他不过。只是马一清乃泾帅心腹,听说还沾了点亲,前日他接到申报,勃然大怒,把呈文给我看了,那上面连贤契的籍贯、姓名、年甲、面貌都说得一清二楚。我与泾帅虽没什么交情,但却是邻道,倘若被他得知我容留了你,定然交恶,却是不妥。这样罢,待我修书一封,将你推荐到刘词大帅军前或是潞州李筠大帅帐下谋个高职,贤契意下如何?”匡胤一听,心下冰凉。情知彦超不愿收留,便站起身来说道:“既是世伯处不便收留,小侄拜辞。转介之事,却也不必劳神了。”彦超道:“且慢!”去那艳婢耳边低嘱几句,那婢女入内,捧出一大堆钱来,彦超站起身来。笑道:“贤契远来,本当留在寒舍多住些时,只是贤契行色匆匆,那便不留了,区区十千钱,贤契收下,稍充旅途之用。”匡胤一听,一股无明火杂杂腾起,一张红脸更是涨得血也似的红,恨不得夺过钱来,劈面掷来,心中忖道:“你把我当成什么人了?是应付打秋风的?是打发叫花子?十两银子亏你拿得出手。”手一举,正待发言推托,蓦地想起母亲临别时叮嘱的话来,忖道:“匡胤,匡胤,小不忍则乱大谋,世态炎凉又何足道哉?今后也不知将遇上多少不顺心的事呢,怎地能如此雀儿肠肚?”立时心意大和,当下起身朝上一揖,和声说道:“多谢世伯厚赐!”取了十千钱,缓步走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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