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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太祖传奇_壶公【完结】(72)

  世宗闻得扬州、六合两路敌军皆败,心中大喜,雄心更炽,便欲就此席卷淮南。无奈此时已屈六月,寿州屡攻不下,兵疲思归;酷暑难熬,士卒病者竟达半数,更加连日大雨,道路泥泞,粮食运不上来,士卒只能吃个半饱,于是军纪大坏,抢夺民间粮食,劫夺民间妇女,杀人如同草芥,诸将中,如赵晁、郭令图、白廷遇等节度使的兵马骄恣横暴,贪婪异常。激得淮民大愤,纷纷上山结寨,操农器,积纸为甲,号为“白甲兵”,不知有多少万,他们劫掠周军军粮,绝断周军道路,致使已占领诸州之周兵穷于应付,立足不稳。处此情况下,宰相范质抵死苦谏,要周世宗及时班师。周世宗无奈,只得留下向训、韩令坤守扬州,张永德、李重进继续围攻寿州,自率主力及百官回归开封。这样,周世宗第一次进攻淮南的战役便结束了。是役也,自显德二年十一月起,到显德三年六月止,历时七个月,先后歼敌二十余万人,占淮南十州之地,虽未得淮南全境,却也杀得南唐君臣胆落,举国震动,国力大损。

  周世宗回开封后,论功行赏,自以赵匡胤功居第一。十月,封赵匡胤为定国节度使兼殿前都指挥使。原都指挥使张永德升为殿前都点检。至此,赵匡胤已跻身于最高统治阶层,更何况又是最精锐的禁军第二号统帅?威望之隆,远非一般节度使可比,隐然已是后周新进将领的领袖。其亲信人物,如王审琦,已为铁骑都指挥使,马仁瑀,已为内殿直都虞侯。其定国节度使府中,赵普为节度判官,李处耘为都押衙,文有楚昭辅、苗训、李谦昇等, 武有张琼、马全义、李谦溥、罗彦环、王彦昇等,此外,诸友朋如慕容延钊、韩令坤、石守信等都已身居显职,赵匡胤的羽毛逐渐丰满了,此时,赵匡胤刚刚满三十岁。

  【注】①周世宗给南唐中主的信,见《旧五代史·世宗本纪》。

  ②赵匡胤给韩令坤的信,见《宋史·韩令坤传》。

  ③周世宗忌张永德事,见后文关南战役。

  ④六合大战事,见《宋史·太祖本纪》。

  第二十回 用李谷策 世宗尽得淮南地(1)

  李谷卧病已经一年多了。当他被免去“淮南道前军都部署”之职时,周世宗改派他为“判寿州行府事”——以宰相身份去管一个州的事叫“判”,当时寿州尚未攻下,又有什么事可“判”了?李谷心中又气又愧,又感到委屈,于是他病了,病得很是沉重。世宗派人送他回开封疗治,就此一病缠身,至今卧床。李谷本来是个文武全才的英雄,谁知第一次率领大军攻寿州就碰上了刘仁瞻。他竭尽心力攻城,却像用极大力气打在棉花堆上一般,力量一移开,棉花就弹复原状,寿州岿然不动。俗话说:“棋逢对手,将遇良才。”一个棋中国手,却和一个下屎棋的人对敌又有什么意思?只有遇到旗鼓相当的对手,这棋下起来才有味道。李谷攻不下寿州,心中暗暗钦服刘仁瞻,所谓“惺惺惜惺惺,好汉识好汉”,便暗暗下了决心,要和他在寿州攻防城上一决雌雄。谁知却被周世宗解了兵权,你叫他如何不感到愤慨、遗憾?

  一年多来,李谷虽则卧病,一颗心却仍留在淮南战场上,他为滁州、扬州、六合大捷而欢欣,他为寿州久攻不下而焦灼,他为世宗未竟全功而班师感到深深遗憾。待得他听说世宗回归开封后,所获诸州又次第弃守,仍为南唐夺回,他愤慨了。他近来常常彻夜不眠,苦思何以会有这样的结局?又揣想世宗此后会采取什么措施……他的病又加深了,如今当真是病骨支离,辗转须人挪动,可是他的一颗心却仍是活泼的,思维仍是与前一般敏捷。“老骥伏枥,志在千里”,这话当真不错。

  显德四年元旦,这天大雪,地上积得厚厚的,雪仍在落着。宰相府张灯结彩,鸣鞭设宴,拜年的人来了一拨又是一拨,李谷一概不接见,他说是病重怕烦。直到黄昏,车马声方歇,府前才清静下来。李谷心想:如此大雪,今天该再不会有人来了。吩咐泡了一壶清茶,方才喝两口,忽听得寝室外人声嘈杂,脚步声杂沓,相府长史奔了进来,禀道:“皇上驾临!”李谷一愣,问道:“什么?”长史道:“是皇上看你病来了!”李谷忙吩咐:“取冠带来。”就在这时,室外忽地静寂,一行人脚步声缓缓地已近室前,门帘一掀,周世宗独个儿缓步走入室内。见李谷挣扎着欲起身,便趋近按住,说道:“先生有病,何须多礼?”自己去拿了张靠背椅,放在床前坐下。便有侍婢取了几床叠被放在李谷背后,让李谷靠了坐起说话。世宗握住李谷右手,凝视他的脸,良久,惨然道:“前些时朕忙了些,没顾上来看你,岂料先生竟一病至此。”李谷道:“陛下日理万机,有多少大事待决?微臣贱体微恙,怎敢上渎天听?”世宗不语,良久乃道:“年前朕解了你的军职,是朕错了,先生心中不怪我么?”李谷知道:世宗为人一向刚毅自信,从没对自己做过的事,说过一句后悔的话。今日竟然向自己认错,心中如何能不感动?忙举手叩额道:“陛下说哪里话来?微臣有幸,蒙先帝及陛下宠信,言听计从,擢臣居宰辅之高位,虽粉身碎骨难报圣恩,安敢心存怨忿?况且,臣率数万大军,逾月攻寿州一城不下,委实有负陛下重寄,陛下知臣无能,未加重责,已是法外施恩了,臣感激还来不及呢!陛下安得有错?”世宗微喟,说道:“这刘仁瞻当真是个英雄。朕合四方兵力,举八州数十万民夫,攻之六个月,竟然岿然不动。当真了得。”李谷微叩道:“未知淮南战局眼下如何了?”世宗叹道:“我军虽屡破敌军,取州半淮南。然而寿州迄今未下。张永德、李重进也攻之不克,反被他开城攻破我南城大营,杀我李继勲部千余人,攻具被焚殆尽。如今粮运不继,向训、韩令坤弃了扬州,与李重进合势攻寿州。原取滁、扬、泰、和、舒、光、蕲等七州,复归南唐所有,这也算是败了。”李谷原已知道这些情况了,听世宗言下颇有颓废之意,心中仍不免激动,乃叩问道:“然则陛下圣意待如何?”世宗道:“众大臣皆劝朕召回张永德等,徐图后举呢!”李谷一怔,急道:“王溥如何说?”世宗道:“王溥言道:‘诸州复失,寿州难下,我师已疲。北汉、契丹幸我淮南鏖兵难解,方虎视眈眈,待隙而动呢!倘有闪失,诚恐根本动摇!’”李谷道:“范质之见如何?”世宗道:“他说南唐李璟虽则羸弱,却不是无道之主,平素爱民抚民,今淮南盗贼群起,处处与我周师为敌,足见南唐民心未失,此时尚非亡唐之时也!”李谷紧锁眉头,半晌,又叩问道:“然则魏仁浦又如何说?”世宗道:“仁浦言道:寿州一日不下,我军便有后顾之忧,况且粮运不继,又怎能久据淮南诸州?今南唐李景达率援师复来,聚五万众屯寿州城外紫金山下,设若与寿州合攻我寿州城下之师,则恐有失败之忧。况我精锐之师,已悉在李重进军麾下,除御前诸班外,更无可发之师,他也主张召回李重进等,休整补充,更图后举呢!”李谷道:“然则众宰相、枢密院使都不主张继续用兵了?”世宗苦笑道:“还有三司使张美也道:‘自去年发淮北四十万民夫协攻以来,八州之民失了农时,因此歉收致民怨。且一年兵费浩繁,甚耗国力,若再不罢兵,恐难久支。’云云!”李谷道:“不知陛下圣意如何?”世宗道:“便是朕也委决不下,特地来向先生讨个主意!”李谷只觉胸中热血沸腾,不知哪里来的一股气力,突地坐直了身体,奋然道:“陛下:诸臣之言不可听,淮南之兵不可罢,平淮良机不可失!臣以为:只须陛下再次亲征,大功必可竟也。”世宗顿时来了精神,倾身问道:“先生何得此说?”李谷道:“诸使、相公忠体国,所言皆老成持重之谋,然而非知兵之言也。夫用兵者,必审时、度势、量力,然后妙算乃无遗策。淮南之战,非徒争十数州之地也。得淮南,则南唐势蹙,四海折服。中原得海盐无穷之利,增百万兵源,向南拓疆至大江,从此无南顾之忧,如此则统一天下之势已成,此所以去年陛下不惜悉力以赴者也。今诸臣之见,皆我方之弊而未见我方之利也。我军久攻虽疲,犹有余力;南唐数败,精锐尽失,今虽勉力支撑,疲累过我百倍,此时不击,容彼缓过气来,整顿军队,更添淮河防务,则淮南不可复得,天下统一无望矣!失此良机,岂不可惜?前者淮南诸州得而复失之由无他,盖因寿州未下,粮运不继;诸将劫掠,民心不附故耳。今如反其道而行之;严惩李继勲等顽敌丧志之将,整顿军纪,颁布安民之令,断绝寿州一切后援,则刘仁瞻虽勇,宁可守乎?况北汉丧败之余,无窥伺之力,契丹内争方殷,何暇图我?愿陛下圣衷独断,再次南征,挟常胜之威,临疲败之敌;有百胜之算,无可败之虞,复何疑乎?”世宗闻言大喜,紧紧抓住李谷的手,连道:“微先生言,几失大计,此上天佑我大周,以先生予我也。愿先生更有以教我。”李谷道:“陛下,刘仁瞻乃不世出之良将也,寿州城坚,决不能猝下,陛下宜暂置之。紫金山之援敌,虽数逾五万,南唐之力尽于此矣,主帅景达,一书生耳,六合一败,心胆皆裂。监军陈觉,乃南唐人称‘五鬼’之一,嫉贤妒能,人心不附,又复擅权,有何帅才?手下三将:朱元,客将也,虽颇有才干,却颇招陈觉之忌,内不自安;边镐,仁儒无威;许文慎,未闻有何军功,高居永安节度使之位。如此统帅、大将,兵虽众,实为乌合。陛下宜径击之。紫金山援军若败,寿州孤悬无救,必生内变,则不攻自下矣;寿州一克,余州迎刃而解,则征淮之役,竟全功矣!”世宗再无疑虑,欢喜回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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