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说哪里话?陛下现在正当盛年呢!”
“朕忽然发现,近来总喜欢想起那些过去的事情。”
“是不是卫青他……”
“他身为大将军,向来稳重老成、谦恭自律。作为外戚,他能做到这个分上,已经很不容易了。比起朕的舅父,卫青强多了。”
“老丞相已薨殒多年,皇上怎么想起他了?”
“朕是因为立嗣油然想起了当年登基之时,太后曾对朕言说过,安天下者,窦、田、王也。朕依照太后旨意,以田蚡为太尉。朕只知道他平日不注重个人修为,喜欢拈花惹草,与窦婴争宠于朝,却不料到他会与朕离心离德,竟然在淮南王面前诅咒朕无后。”
船行到湖心岛附近的荷花旁,转了一个弯,朝拱桥下驶去。
刘彻转脸看了看身边的卫子夫,见她听得很专注,于是不无伤感地继续道:“若不是淮南案发,朕还一直蒙在鼓里。”
卫子夫是何等聪明的女人,她立刻意会到皇上在这个时候,专门提起田蚡与淮南一案的纠葛,绝不仅仅是发对往事的感慨。
“前车已覆,后未知更何觉时!”皇上这一番往事追忆,仿佛一通惊鼓,让她对自己眼下的处境有了更明晰的自醒。
卫子夫向皇上身边靠了靠,那脸上的温柔都化为了一种理智:
“皇上一番话,让臣妾惊鼓明心,警钟盈耳。臣妾也以为,朝中诸事,外戚当率先垂范。他们只有建功立业,尽忠竭命之责,而绝无恃权弄威之由。”
“皇后能这样想,朕甚欣慰矣。”
“河南大战后,皇上对卫青赏赐甚重,恩及三子;漠南一役,皇上又对去病赏赐甚重。臣妾闻之,甚感不安。诚恐他们不能一日三省,而惑于功勋,贪于利场。臣妾先后传卫青和去病进宫,严加训示,要他们严于自律,绝不可恃权弄威,横行朝野。”
卫子夫的话让刘彻隐隐地生了感动:“朕的姑母和姐姐若能如皇后这样想就好了。”
卫子夫没有回应刘彻的话,她信守进宫时就抱定的信条,既不为自己的亲人在皇上面前说情,也不在皇上面前说别人的是非。
这种夫妻间家常式的话语,像一爵含着甜味的酒酿,缓缓地流进血脉,不知不觉地化解了前些日子因为长公主的插手,皇上对卫子夫产生的心结。
可当皇上提到长公主时,卫子夫刚刚明朗的心境又转暗了。的确,长公主把一个十分棘手的难题摆在她的面前。她知道如果这件事情处置不好,她往后的日子就更不能安宁了。
刘彻的眼睛不经意地朝后看着,只见刘据的船只保持着一定的距离,缓缓地跟在后面。
刘据早已忘了刚才登船时的不快,听着包桑讲着逗乐的笑话,发出咯咯的笑声。
唉!真是个孩子啊!刘彻收回慈爱的目光,却见身边的卫子夫有话要说的样子。
“皇后想说什么吗?”
“皇姐昨日进宫来了。”
“呵呵!皇姐近来与皇后相处甚悦,朕乐见其事。”
“可皇姐有话呢!”
“哦?”
“皇姐请求将蕊儿许配给伉儿。”
“什么?皇后说皇姐请求将蕊儿与伉儿……”
卫子夫点了点头。
“哎!朕的这个阿姐啊!怎么想一出是一出呢?”刘彻不以为然地跺了跺脚,那船就摇晃起来,惊得几个划船的黄门一头冷汗,两边合力使劲,才使船稳定下来。
卫子夫因为惊吓,整个的人都靠到刘彻身上,口中连连呼唤皇上!待她定神看去,只见刘彻目览湖波,镇定自若,才安下心来。
“伉儿与蕊儿,年岁相差甚远,怎么可以呢?”
“臣妾还以为皇上知道了呢!”
刘彻明白长公主与卫子夫的关系,知道这事一定让她为难了。如果自己不出面,以长公主的性格,皇后是应付不来的。
“朕预料此事皇姐是一定会禀奏的,皇后不必为难了,朕知道怎样回应她。”
卫子夫的心中充满了感激,忙道:“臣妾谢皇上了。”但她的心并没有平静下来,阳石公主近来的变化还是不断地拨动着她的心弦。
“不过,蕊儿人大了,心思就多了。”
“呵呵!怎么了?”
“臣妾看她对去病倒很在意的。”
“哦?”一提到霍去病,刘彻的眼睛顿时亮了。
自从漠南之战后,霍去病在刘彻心中的分量大大增加了。近来,他一有时间就喜欢把这个年轻人传到宣室殿议兵。前些日子到雍城,也带着霍去病。
卫子夫的话让刘彻十分惊叹阳石公主的目光!不由得在心里高兴。她还真承继了朕的品性哦!显然,他对霍去病与女儿联姻很感兴趣:“呵呵!这倒是天作的一对哦!只是蕊儿还小。”
“去病也只有十八岁啊!”
“待立嗣大典后,朕找个机会问问去病,若是他有意,到蕊儿十六岁时,朕就玉成这桩婚事。”
船只驶出柳荫,卫子夫觉得头上的太阳分外地鲜明,回眸身后,池心亭的亭脊,被阳光照得闪亮。刘彻示意掌舵的黄门,掉转船头回去。
“皇上!”卫子夫轻轻地呼唤。
“皇后还有话要说么?”
“这……”卫子夫眼睛流露出彷徨和为难的神色。
“有话就说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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