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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下党_杨少衡【完结】(90)

  “我是游击队联络员。”我说,“吴春河是我姐夫。”

  他眼泪掉了下来:“命不该绝啊。”

  他原本很疑惑,为什么他一提老吴,我就知道是吴春河?我告诉他其实我不知道,只因为吴春河失去音信,我们很着急,一直在找他,因此一听陈平从台湾来,由一位老吴介绍找易太太,不禁联想,试着一问,没想到对上了。

  “他到底怎么样了?”我问。

  “我也不知道。”陈平说。

  陈平讲了他们从台南撤离的情况。姐夫吴春河多年从事地下工作,经验非常丰富,一向小心谨慎,从来不把鸡蛋放在同一个篮子里,也少不了应急计划。从台南出发前,姐夫交代,此行如果顺利,到大陆后一起进山,如果出了意外,大家自行上山,通过黄狮坑易太太联络地下党游击队。易太太误抓过吴春河,知道吴先生怎么回事,对他介绍过来的人会认真帮助。上船时姐夫让陈平跟他分开,各乘一条渔船,以防一起遇险。渔船队在澎湖遭遇巡逻艇时分散躲避,巡逻艇舍弃其它船只,追赶吴春河所乘渔船,方位靠北。陈平听到北侧海上的炮声,看到火光在远处闪耀成一片,心知不好。

  陈平那条船逃过了灾祸,次日靠岸于晋江围头,他在那里下了船,等候了两天,吴春河无影无踪,无声无息。陈平知道一定是出事了,否则吴春河不会不按约定会合上山。陈平按应急方案单独行动,辗转来到黄狮坑。回想这一次撤退,陈平非常懊悔,如果他们没在台南多停留,按照原先的撤离计划及早离开,可能就躲过了海上的意外灾祸,姐夫可能已经跟他一起安抵游击区了。

  “为什么临时改变计划?”我问。

  “我跟老吴提起阿榕伯,老吴放不下,只怕从此错过。”

  “阿榕伯是谁?”

  “老吴说很可能是他岳父。”

  我一时傻了:“不会吧!”

  “我也说不会那么巧。”

  “他俩在一条船上?”

  不是,吴春河、陈平和老人三人各乘一条渔船,老人坐的船殿后。那条渔船的船老大是金门人,如果逃过巡逻艇追击,很可能驶到金门避险躲风头。

  我大张嘴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次日下午,三哥带着一小队人,还有游击队的医生匆匆赶到黄狮坑。他们询问了陈平的情况,给他作了检查包扎,拿棉被把他包起来,放上一辆牛车送进内山。

  三哥没有走,留在黄狮坑易太太的庄园里。

  他夸奖:“亏得澳妹会流鼻水,这么聪明,陈平捡了条命。”

  我顾不得跟他开玩笑,迫不及待,把姐夫和“阿榕伯”的情况告诉他。三哥跟我的最初反应几乎一模一样:“不会吧?”

  “陈平乱说吗?”

  三哥凝神静气,思忖许久。他不相信姐夫会出事,这么多年里,姐夫历过多少险?死过多少回?这次应当也一样。也许因为什么意外耽搁了,不要急,不要丧失希望。

  “这个阿榕伯,我们阿爸呢?”我问。

  要是真像陈平所言,我们失踪多年的父亲又有了踪迹,如柯子炎所言“觉醒”了,再一次死而复生现身于人间,可能就在金门,与我们近在咫尺。

  三哥问:“天下事有这么巧吗?”

  “不是说‘凡事皆有可能’?”

  以三哥的感觉,凡事皆有可能,这事恐怕不那么简单。父亲真的还活着?姐夫在台南找到的人真是他?他坐的渔船真的没出事到了金门?这都有待证实。

  我宁愿相信这些都是真的,因此我非常担心,要是特务知道父亲藏在金门,那可怎么办?柯子炎卖力追踪,声称要把父亲刻的印章拿大锤砸碎,冷酷“血手”于父亲似有私仇,恨恨不休,让他听到风声就坏了。

  三哥说:“这个得防,任何人都不要说。”

  三哥也让我平心静气,不抱幻想,免得日后失望。姐夫从台南带回一个老人,如果没有丧生大海,老人有可能落到金门,事情就这样,不必联想太多。

  “他不是别人,是阿爸!”

  三哥认为不一定。哪怕是又如何?我们的父亲早就似有若无,无论是死是活,销声匿迹这么多年,对家人来说早是不存在了,作为父亲倒是不要也罢。

  “三哥不能这样。”我生气,“为了阿姆也该去找他。”

  “没听阿姆骂他死鬼?”

  母亲谁不骂呢?我们这些孩子哪个没让她死骂?难道她真让我们去死?她骂父亲难道不一样?骂他也许是因为想他。父亲毕竟是父亲,没有他就不会有我们,有了他我们家才算完整。这么多年他受难无数,胜利的时候不能忘记他,不能没有他。

  三哥说:“乖女要流鼻水了。”

  说服不了他,我心里一着急,眼泪真的掉了下来。他不当回事,问我哭什么?回头他去刻一个木偶给我玩,我可以管它叫阿爸。

  门外突然传出报告声,敌工队里的战士跑来汇报:林家团跑了。

  林家团从陈平的腰带里搜出财宝,刑讯中把陈平往死里打,实属谋财害命。但是他是易太太自己人,易太太把他臭骂一顿,却也没给他更大处罚。三哥他们一到,他做贼心虚,不辞而别,跑得不知去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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